苏禾摸着那块石头,冰凉刺骨,裂纹里还嵌着些金色的粉末,和麦粒的光纹同出一源。他忽然明白,黑袍人要找的不是归墟,是这来自光域的“种子”——他们想把这股力量据为己有,用邪法催熟,变成断链的“死能”。
“这些年总有人来刨这麦子。”哑婆婆往山下瞥了眼,“穿黑衣服的,说要拿它去‘补天缺’。我老婆子没读过书,只知道苗要接地气才能活,拽下来的,活不成。”
拽下来的,活不成——这话像道惊雷,劈开了苏禾心里的迷雾。他想起自己在六零年代种麦的日子,王大爷总说“栽苗要带土,移树要留根”,原来不管是凡种还是天种,道理都是一样的:强行剥离生养它的土地,再金贵的种子也只会烂在手里。
黑袍人所谓的“归墟”,不过是想把这光域种子从崖壁的土里拽出来,斩断它与地脉的联系,变成任他们摆布的工具。就像有人把好好的稻穗割下来,不是为了脱粒,是为了拿穗子当柴烧——暴殄天物,最终只会引火烧身。
“他们还会来吗?”苏禾问。
哑婆婆往麦垄里撒了把草木灰:“麦子快熟了,熟的时候,最招狼。”她用镢头在麦田间挖了道浅沟,“但土能藏火,也能灭火。”
苏禾看着那道沟,忽然笑了。他想起六零年代抗旱时挖的引水渠,想起夜校里教的梯田防涝法,原来对抗邪术的,从来不是更厉害的术,是最朴素的道理:水往低处流,根要往深里扎,顺其天性,方能相安。
他帮哑婆婆给麦子松了土,又在麦垄间埋下几丛艾草——阿芷说过,艾草性烈,能驱邪祟。哑婆婆看着他忙活,忽然说:“你身上有股气,和这麦子像,又不像。像的是那股劲,不像的是……你比它懂土。”
苏禾的心颤了颤。是啊,他懂土。在六零年代的田埂上,他摸透了土的脾气:旱了要浇,涝了要排,板结了要松,太过肥沃反而会烧苗。这些在光域时觉得微不足道的常识,此刻却成了最坚实的铠甲。
下山时,夕阳把麦浪染成了琥珀色。苏禾回头望了眼断星崖,那片稀疏的麦田在风中轻轻摇曳,像在和他道别。他知道,这里的风波还没结束,但他不再怕了。
因为他终于懂得,自己从光域带来的,从来不是什么救世的神力,是一颗懂得“落地生根”的心。就像这崖上的麦子,哪怕来自天上,也得乖乖在土里扎根、拔节、扬花,才能结出饱满的穗。
而那些总想逆天改命的人,终究会被土地教给他们最基本的道理:万物有灵,道法自然,强扭的瓜不甜,硬拽的苗,活不成。
竹杖敲在下山的石阶上,笃笃,笃笃,像在应和着麦浪的轻响,也像在叩问着那些潜藏的阴影:来啊,看看是你们的邪术硬,还是这扎在土里的根,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