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连忙按住他:“老李,冷静点!竹内走了是好事,但鬼子绝不会善罢甘休。新的旅团长是谁?有什么特点?我们会面临什么样的新战术?这些都要尽快搞清楚。庆功宴可以搞,但要低调,更要借此机会鼓舞士气,总结经验教训,尤其是这次应对毒气的经验,要立刻总结成册,下发各部队学习!”
李云龙撇撇嘴,但也知道赵刚说得在理:“行行行,听你这秀才的。不过,这功劳,特别是独立大队的功劳,必须上报!牺牲的同志,要追认烈士!活着的,要重奖!秦守义,得给他加加担子!”
与此同时,楚云飞也得知了竹内去职的消息。他站在团部窗前,望着黑云岭方向,默然良久。
“团座,八路军此次,可谓一箭双雕。既除心腹大患,又逼走敌军主将。”方立功道。
楚云飞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李云龙和赵旭日,借力打力,火中取栗,胆识、谋略、运气,缺一不可。经此一役,这晋西北的天,怕是真要变了。”他顿了顿,“给赵旭日的个人礼物,再加三成。另外,以我的名义,给李云龙也送一份,祝贺他……邻境建功。”
这份贺礼,既有军人间惺惺相惜的敬意,也带着一丝难以言明的、对未来格局变化的未雨绸缪。
鹰愁涧,在紧张与期盼中又度过了两天。
张贵的生命体征终于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虚弱,需要长时间休养,但至少脱离了生命危险。另外两名队员的情况也有所好转。这个消息让笼罩在独立大队上空的阴霾稍微散去了一些。
秦守义胡子拉碴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他走到张贵床边,看着这个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终于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喉咙哽咽,最终只是重重地拍了拍对方没受伤的肩膀。
也就在这一天,赵旭日将秦守义叫到了石洞中。
洞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跳跃着微弱的光芒。赵旭日靠坐在石壁旁,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但那双独眼却亮得惊人,仿佛能洞穿一切迷雾。
“……独立大队……建制已残……但魂不能散……”赵旭日的声音缓慢而清晰,“……以你……秦守义……为核心……重建……”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洞外:“……那些……新兵……是苗子……经历过这次……警戒与等待……见过牺牲……见过毒害……他们……已非新兵……”
“……将幸存的老兵……打散……作为骨干……配属进去……以老带新……”
“……新的独立大队……要更精……更强……不仅要擅长破袭……更要学会……防化……识别……在更复杂……更残酷的环境下……生存与战斗……”
秦守义挺直脊梁,眼神灼灼:“是!首长!我一定带出一支让鬼子闻风丧胆的新独立大队!”
赵旭日微微颔首,独眼中的光芒渐渐收敛,似乎这一番话耗尽了他不少气力。他缓缓闭上眼,最后说道:“……余毒……需清……新生……需育……路还长……去吧……”
秦守义肃然敬礼,转身大步走出石洞。洞外,阳光刺破连日的阴霾,洒在鹰愁涧的峭壁和训练场上。那些经历过恐惧、见证过牺牲的新兵们,正在老兵嘶哑的口令下,进行着更加严苛的训练,眼神中少了些许茫然,多了几分坚毅和狠厉。
旧的利刃已在毒焰中崩碎,染着英雄的血,沉入大地。而新的锋芒,正从这血与火洗礼过的余烬中,带着刻骨的仇恨与守护的希望,悄然磨砺,等待着下一次,石破天惊。
鹰愁涧的训练场上,口号声与脚步声取代了往日的静谧,带着一种破而后立的铿锵。阳光洒在这些大多还带着稚气的脸庞上,汗水顺着额角滑落,砸在黄土地上,洇开深色的印记。他们的眼神却与数日前截然不同,少了几分初上战场的惶惑,多了几分沉甸甸的东西——那是亲眼目睹惨烈牺牲、亲身感受战争残酷后,迅速催生出的坚韧与决绝。
秦守义站在场边,双手抱胸,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他的目光像两把刷子,仔细扫过每一个动作,每一张面孔。赵旭日的话在他脑中回响:“……他们……已非新兵……” 是的,毒气的阴影、张贵等人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模样,就是最残酷、也最有效的淬火剂。活下来的两名独立大队老兵——王根柱和栓子,虽然身体还未完全复原,但已经被秦守义安排进了新兵班排担任副班长。他们不需要多说什么,只需沉默地站在那里,身上尚未拆尽的绷带和偶尔压抑的咳嗽,就是最生动的教材。
“动作快!没吃饭吗?鬼子的刺刀会等你慢悠悠地摆姿势?”秦守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砂石摩擦般的质感,清晰地传到每个新兵耳朵里。“记住你们为什么站在这里!不是为了混口饭吃,是为了让你们身后的爹娘姐妹,不变成张排长他们那样!是为了让你们吸进肺里的,是咱根据地干净的空气,不是鬼子的毒瓦斯!”
新兵们咬着牙,动作更加迅猛,突刺更有力,匍匐前进时,胸膛摩擦着地面,仿佛要将那份悲愤与后怕都碾进泥土里。一种沉默的、近乎复仇般的情绪在队列中弥漫、凝聚。旧的独立大队魂灵未远,新的骨架正在这悲愤与汗水中快速搭建。
石洞内,赵旭日的精神似乎比前两日稍好了一些。他靠在铺着旧军毯的石榻上,听着周瑶轻声汇报。
“……张排长的烧退了,呼吸也平稳了不少,医生说肺部的感染控制住了,但以后……恐怕不能再进行高强度作战了。”周瑶的声音带着惋惜,也带着庆幸。
赵旭日沉默片刻,独眼望着洞顶嶙峋的岩石:“……活着……就好。独立大队……需要他这样的魂……”
周瑶点头,继续道:“王根柱和栓子恢复得不错,已经按秦队副的意思,参与新兵训练了。另外……首长,您让我留意的,关于新任鬼子旅团长的消息,有眉目了。”
赵旭日的目光转向她。
“据内线传来的不确定消息,接替竹内的,可能是一个叫中村正雄的大佐。此人出身参谋系统,据说行事缜密,偏好稳扎稳打,与竹内的激进风格不同。他曾在华中地区执行过‘治安强化’任务,擅长构筑封锁线,搞‘蚕食’政策。”
“……蚕食……”赵旭日低声重复了一遍,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换汤……不换药。毒牙……断了……便想用铁丝网和碉堡……困死我们……”
他微微阖眼,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也似乎在权衡着什么。片刻后,他缓缓道:“……告诉……李云龙和赵刚……警惕……囚笼……”
独立团团部,李云龙和赵刚也确实在讨论着同样的问题。
“中村正雄?”李云龙摸着下巴,“没听过这号人。不过管他娘的什么中村山村,只要他敢来,老子就敢揍!”
赵刚拿着刚收到的军区通报,眉头微蹙:“老李,别大意。通报上说了,这个中村擅长搞‘囚笼政策’,就是在根据地周围广修碉堡、炮楼,挖掘封锁沟,架设铁丝网,企图将我们分割、压缩,最后困死。这套办法在华北其他地区,让咱们吃了不少亏。”
“狗屁囚笼!”李云龙不屑地哼了一声,“老子是孙猴子,专拆他的破笼子!他修碉堡,老子就炸他碉堡;他挖沟,老子就填他沟!他想困死咱们?做梦!咱们有老百姓支持,这黑云岭千沟万壑,就是他娘的天然大笼子,看谁困死谁!”
话虽如此,李云龙心里也清楚,这种“蚕食”战术虽然慢,却极其恶心难缠,会极大地限制部队的机动和根据地的物资流通。他转向赵刚:“不过,秀才,咱们也得未雨绸缪。通知各营、各区小队、民兵,加强情报收集,摸清鬼子可能修碉堡、挖沟的地点。另外,储存粮食和弹药,尤其是炸药,他娘的,以后炸碉堡少不了这玩意儿!”
“还有,”李云龙补充道,“秦守义那边的新独立大队,得加快速度成型。这种破袭、拔点的活儿,以后少不了他们的。”
楚云飞的贺礼送到了独立团。给李云龙的是一批晋造手榴弹和几箱上好的汾酒,给赵旭日的则是一些珍贵的西药和一本线装的《孙子兵法》,扉页上还有楚云飞亲笔写的“韬略藏胸,静待惊雷”八个字。
“这个楚云飞,倒是会送东西。”李云龙掂量着那本兵书,嘿嘿一笑,“老赵,这书归你了,你文化高。这酒嘛……嘿嘿,等打了胜仗,咱和老赵(旭日)一起尝尝。”
赵刚则更看重那些药品:“楚云飞这是雪中送炭啊。这些药对张贵他们的恢复大有好处。看来,经过这次事,这位楚团长是越发看重我们,或者说,是越发忌惮我们未来的潜力了。”
与此同时,楚云飞也在自己的团部里,对着地图上黑云岭的位置,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八路军的壮大已势不可挡,未来的晋西北,是合作多于摩擦,还是……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
夜幕再次降临鹰愁涧。秦守义没有休息,他提着一盏马灯,走进了作为临时病房的山洞。
张贵已经醒了,靠着墙壁半坐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清明。看到秦守义进来,他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想说话,却引发了一阵低咳。
“别动,好好躺着。”秦守义快步上前,按住他。
“队副……弟兄们……”张贵的声音嘶哑干涩。
秦守义沉默了一下,沉声道:“都安排好了。活着的,就剩你、根柱和栓子了。”
张贵闭了闭眼,喉结滚动了一下,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赤红的坚毅:“……这仇……得报……”
“仇一定要报!”秦守义斩钉截铁,“但不止是报仇。老张,首长命令我们重建独立大队。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身子养好。等你好了,这帮新兵蛋子,还得你来帮我操练。你躺在这里的经验,比他们跑十次越野都有用!”
张贵重重地点了点头。
秦守义走出病房,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夜气。山风穿过涧谷,带来远方的草木气息,也带来了训练场上隐约残留的汗味与尘土味。他抬头望向星空,繁星点点,如同无数双注视着的眼睛。
旧的创伤尚未愈合,新的挑战已露端倪。中村的“囚笼”如同隐形的枷锁,正在远方缓缓铸就。但他心中没有畏惧,只有一股更加沉静、更加坚定的力量在涌动。他知道,他和他的新独立大队,就像这鹰愁涧的岩石,经历了最猛烈的火焰灼烧,必将变得更加坚硬。他们将在未来的斗争中,用更加灵活、更加凶悍的方式,去撕碎一切敢于困锁这片土地的囚笼。
余烬未冷,锋芒初露。这片土地上的较量,进入了新的、更加复杂的阶段。而磨砺,才刚刚开始。
中村正雄的到来,没有竹内卸任时那般惊天动地的混乱,更像是一股阴沉的暗流,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原本由竹内旅团控制的区域。他没有急于发动大规模的扫荡,甚至没有立刻变更前沿据点的兵力部署,这让原本严阵以待的独立团,在最初几天里,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凝滞。
最先察觉到变化的是活动在最外围的区小队和民兵。他们发现,原本只是例行巡逻的鬼子小队和伪军,活动频率明显增加,而且不再局限于大路,开始有意识地深入一些之前很少涉足的山坳、沟壑,进行勘测和绘图。偶尔会发生小规模的遭遇战,但鬼子往往不恋战,稍一接触便后撤,仿佛只是为了摸清八路军的活动范围和常走的路线。
消息很快汇总到了独立团团部。
“团长,政委,情况有点不对劲。”一营长沈泉指着摊在桌子上的简陋地图,“这两天,我们在黑云岭东侧,马家河子一带活动的三区队,已经和鬼子的测量队碰上两次了。鬼子人不多,就一个小队加几个拿仪器的,打了几枪就跑了。西边二营也报告,发现有小股伪军在测量地形,还偷偷在几条小路的岔口做了标记。”
李云龙皱着眉头,叼着旱烟袋,却没点火:“他娘的,这个中村,搞什么鬼名堂?不跟老子明刀明枪地干,尽玩这些阴戳戳的把戏。”
赵刚神色凝重:“老李,这恐怕就是中村‘蚕食’战术的前奏了。他在摸我们的底,勘测地形,选择修建碉堡和封锁沟的最佳位置。等他把这张网织成了,我们的活动空间就会被大大压缩,根据地的物资流通也会受到严重影响。”
“想得美!”李云龙把烟袋锅子在桌角磕得梆梆响,“老子能让他把这乌龟壳子修起来?沈泉!”
“到!”
“通知各营、各区队、民兵,给老子盯紧了!凡是看到鬼子的测量队、或者有修工事迹象的地方,不用请示,找准机会就给老子打!打了就跑,绝不能让他们安安生生地把图测完!”
“是!”沈泉领命而去。
赵刚补充道:“同时要加强群众工作,告诉老乡们,提高警惕,发现鬼子和伪军勘测、拉夫、征用建材,要立刻报告。我们要依靠人民的力量,让中村的‘囚笼’无处下口!”
命令下达后,边缘地带的摩擦骤然加剧。冷枪、地雷、小股部队的突袭,让日伪军的勘测工作进展缓慢,付出了不少伤亡。然而,中村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他并不气馁,反而加大了伪军的投入,甚至动用了一些被裹挟的当地百姓,强迫他们在刺刀威逼下进行一些前期工作。
几天后,更确切的情报传来了。中村选择了黑云岭根据地外围三个相对关键、且地势较为平缓的地点,同时开始了第一期碉堡和封锁沟的修建。他动用了两个中队的日军和超过一个团的伪军,日夜监工,进度很快。
李云龙坐不住了,在团部里来回踱步,像一头焦躁的困兽:“不行!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王八蛋把篱笆扎到老子家门口!得打掉他几个工地,挫挫他的锐气!”
赵刚相对冷静:“老李,硬拼不是办法。鬼子肯定有防备,这三个点互为犄角,强攻一处,另外两处的敌人很快就会支援,我们可能会陷入被动。”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干看着?”
赵刚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其中一处工地——“柳庄据点”。“这里位置相对突出,伪军比例高,战斗力弱。或许……可以让秦守义的新独立大队试试手。”
李云龙眼睛一亮:“对啊!把这帮小子拉出去见见血!老窝在洞里练,练不出真本事!”
命令传到鹰愁涧时,秦守义正在组织一次夜间渗透与破袭的对抗演练。听到有实战任务,新兵们的眼神瞬间都亮了起来,跃跃欲试之中,也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
秦守义集合队伍,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却已初显坚毅的脸庞。
“任务来了!柳庄,鬼子正在修碉堡,一个中队鬼子,外加两个连的伪军监工。我们的任务,不是强攻,是骚扰,是破坏!让他们睡不好觉,修不顺利!都听明白了?”
“明白!”低沉而整齐的回应在山涧中回荡。
“记住你们学的东西!三人一组,交替掩护,打了就跑,不准恋战!谁要是贪功冒进,害了战友,别怪我秦守义军法无情!”他的声音冷硬如铁,“王根柱,栓子!”
“到!”两名身上还带着伤疤的老兵跨步出列。
“你们各带一个小组,负责侧翼警戒和撤退路线安全。其他人,跟我行动!”
夜色深沉,新的独立大队像一群无声的猎豹,融入了茫茫黑暗之中。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实战,也是检验赵旭日“精兵”构想的第一块试金石。
柳庄外围的工地上,灯火通明,人声嘈杂。鬼子的探照灯不时扫过周围的开阔地,哨兵在工事上来回走动。伪军们则大多无精打采,呵斥着被强迫来的民夫加快速度。
秦守义带着人潜伏在距离工地不到两百米的一片乱坟岗里,仔细观察着。他没有急于动手,而是耐心地等待着换哨的间隙和探照灯扫过的规律。
终于,在凌晨时分,人最困顿的时候,他打了个手势。
几个身手敏捷的新兵,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匍匐前进,用剪刀熟练地剪开了外围的铁丝网。随后,数颗手榴弹划着弧线,精准地扔向了堆放在工地一侧的建筑材料堆和工具棚。
“轰!轰!”几声爆炸响起,火光冲天,木料砖石四处飞溅。工地顿时一片大乱,民夫惊叫着四散奔逃,伪军惊慌失措地胡乱开枪。
“打!”秦守义低吼一声,手中的步枪率先开火,精准地撂倒了一个挥舞军刀试图组织抵抗的鬼子军曹。
各组队员按照预定的方案,从不同方向用步枪和轻机枪进行短促射击,制造出多方遇袭的假象。枪声、爆炸声、呐喊声此起彼伏,将整个工地搅得天翻地覆。
日军中队反应很快,立刻组织火力反击,但黑暗中根本无法判断八路军的具体位置和兵力。等到他们派出小队试图包抄时,秦守义已经发出了撤退信号。
新独立大队的队员们交替掩护,沿着事先侦察好的路线,迅速消失在夜幕中,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工地和敌人盲目扫射的枪声。
行动干净利落,达到了骚扰和破坏的目的,自身无一伤亡。
回程的路上,新兵们虽然疲惫,但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初战告捷的激动,彼此间低声交流着刚才的惊险。秦守义却没有太多喜色,他走在队伍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柳庄方向那仍未熄灭的火光。
这只是开始。中村的“囚笼”不会因为一次骚扰就停止搭建。他知道,未来的战斗将更加频繁、更加残酷。他需要这支新生的力量,更快地成长,成长到足以撕碎任何敢于束缚他们的铁网。
而在鹰愁涧的石洞中,赵旭日听着周瑶转述的战报,独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微微颔首。
“……锋芒……初试……还不够……”他低语着,目光仿佛穿透了石壁,看到了更远处那张正在缓缓收拢的巨网,“……要让他们……学会……在笼子里……跳舞……”
暗流已然涌动,囚笼初现雏形,而磨砺出的新锋,将在接下来的碰撞中,迸发出更加耀眼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