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木丛后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八双眼睛死死盯着山谷中央那簇重新燃起的篝火,以及火堆旁三个忙碌而警惕的身影。烤肉的味道随风飘来,混合着松脂的烟气,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每一个饥肠辘辘的胃。那不仅仅是食物的诱惑,更是生存的信号。
叶青靠在周瑶身上,极力压制着因高烧和虚弱带来的眩晕。她的目光穿透灌木的缝隙,牢牢锁定了那个似乎是头领、被称为“老刀”的汉子。对方看似随意的一瞥,其中蕴含的警觉和压力,她清晰地感受到了。
“他们……发现我们了。”叶青的声音细若游丝,却异常肯定。
赵旭日的心猛地一沉。栓子和大壮也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呼吸变得粗重。
“怎么办?打还是撤?”大壮压低声音,喉咙干涩。
“不能打。”叶青立刻否定,“我们……状态太差……毫无胜算。而且……未必是敌人。”
她的大脑在飞速权衡。对方发现了他们,却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是继续生火做饭,这是一种无声的试探,或者说,是一种占据主动地位的警告。贸然现身,可能被视为挑衅;继续隐藏,也可能激怒对方。
“示弱……但不能……乞怜。”叶青对赵旭日说道,眼神冷静得可怕,“老赵……你和我……出去。其他人……保持隐蔽……听我信号。”
她要亲自去面对这场决定生死的赌局。以她和赵旭日目前的状态,无疑是“弱”的示现,但两人作为指挥官的气质,又能代表一定的“身份”,不至于让对方彻底轻视。
“太危险了!”周瑶死死抓住叶青的胳膊。
“这是……唯一的机会。”叶青看着她,目光深邃,“信任……需要勇气……来换取。”
赵旭日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好!我陪你!”他整理了一下破烂的军装,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又将唯一的手枪悄悄塞进后腰,确保能快速拔出。
叶青也努力挺直了脊背,尽管这个动作让她伤腿一阵剧痛。她示意周瑶松开手,将重心大部分压在木棍上。
两人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拨开身前的灌木,缓缓走了出去。
他们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山谷中心的注意。那三个猎人几乎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般射来。名叫山猫的年轻猎人下意识地举起了猎叉,獾子则把手按在了腰间的柴刀上。只有老刀,依旧蹲在火堆旁,只是抬起了头,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如同盯上猎物的老狼,在叶青和赵旭日身上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叶青那条明显行动不便的右腿和苍白如纸的脸上。
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赵旭日上前一步,抱了抱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几位兄弟,打扰了。我们是路过的,在山里迷了路,看到烟火,冒昧过来,想讨碗水喝,问问路。”他没有表明身份,话语里留足了余地。
老刀没说话,只是慢悠悠地用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火星噼啪作响。山猫和獾子则缓缓移动脚步,隐隐形成了夹击之势。
叶青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老刀,承受着对方审视的目光。她知道自己和赵旭日的状态骗不了人——衣衫褴褛,满身伤痕,面黄肌瘦,尤其是她自己,几乎一阵风就能吹倒。但这种极度虚弱的状态,在某些时候,反而是一种无声的说明。
良久,老刀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路过?这老林子,可不是寻常迷路能走到的地方。”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赵旭日军装上的某些残留痕迹,以及叶青虽然虚弱却依旧挺直的脊梁和那双过于冷静的眼睛。
“遇上点麻烦。”赵旭日含糊地回应,目光坦诚地与老刀对视。
“麻烦?”老刀嗤笑一声,用树枝指了指叶青,“这位女长官,伤得不轻啊。什么样的麻烦,能让你们这副模样,钻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他的话,几乎已经点破了赵旭日和叶青的身份。山林里消息传得慢,但关于狼嚎峪抗日团,尤其是那个女指挥官的消息,多少还是有些风声的。
叶青知道不能再回避了。她轻轻推开赵旭日试图搀扶的手,向前挪了半步,木棍深深插入松软的泥土里,支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她抬起头,迎着老刀审视的目光,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
“鬼子……追得紧。我们……需要帮助。一点盐……一点吃的……指条明路。价钱……好商量。”
她没有哀求,而是提出了一场交易。同时,她微微侧头,对着灌木丛的方向,用极低的声音,发出了一个预定的、代表“暂时安全,保持警戒”的短促鸟鸣。
这个细微的动作和声音,没有逃过老刀的眼睛。他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明白了,出来的只是代表,灌木丛里还有人,而且保持着警惕。
老刀重新低下头,看着跳跃的火苗,沉默了。山猫和獾子也放松了一些姿态,但眼神依旧警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烤兔肉的香味更加浓郁。叶青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飞速流逝,眼前阵阵发黑,但她死死咬着牙,强迫自己站稳。
终于,老刀抬起头,将手里拨火的树枝扔进火堆,拍了拍手上的灰。
“山里有山里的规矩。”他慢条斯理地说,“帮忙,不是不行。但得看值不值。”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叶青身上,带着一种评估货物般的冷酷。
“你们……能给我们什么?”
老刀的问题,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死水,在空旷的山谷里激起无声的涟漪。“你们……能给我们什么?” 这话语里没有同情,只有赤裸裸的现实权衡。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双方紧绷的脸庞。
赵旭日的心沉了下去。他们现在除了几条破枪和几近枯竭的意志,几乎一无所有。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给出任何有价值的承诺。
就在这时,叶青再次开口了。她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洞穿人心的冷静:“我们……有枪,有人。虽然……人不多,枪也不好。但……能杀人,尤其是……杀鬼子,和……为虎作伥者。”
她没有提具体的财物,而是点出了他们唯一、也是最具分量的资本——他们是战士,是能让敌人流血的存在。
老刀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掂量这句话的分量。山猫和獾子也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的敌意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审视。
“杀鬼子?”老刀哼了一声,带着几分嘲弄,“就凭你们现在这模样?站都站不稳,拿什么杀?”
“龙游浅水,虎落平阳。”叶青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伤……会好。力气……会回来。只要……根子没断,就能……再咬人。”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老刀三人简陋却实用的装备,以及他们身上那股不同于普通山民的彪悍气息,心中有了一个更大胆的猜测。“几位……兄弟,也不是……寻常猎户吧?困在这深山老林,想必……也有想办……却办不成的事?”
这话带着试探,也带着一种潜在的联盟意向。她暗示对方可能也有需要借助武力的地方。
老刀沉默了,他拿起烤架上已经滋滋冒油的兔肉,撕下一条后腿,却没有吃,只是拿在手里,目光深沉地看着跳跃的火苗。山谷里只剩下油脂滴落火堆的滋滋声和远处隐约的林涛。
良久,他仿佛下定了决心,将手里的兔肉扔给旁边的山猫,抬头看向叶青和赵旭日,眼神变得锐利而直接。
“好,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绕弯子。”老刀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我们确实有事要办。镇子东头,李家庄,鬼子设了个临时收粮点,驻了十几个二狗子(伪军)。他们扣了庄里十几口人,逼着交‘治安粮’,交不出来就杀人。”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庄子里有我们的亲戚。我们哥仨想救人,但人手不够,硬闯是送死。你们要是有种,帮我们把这伙二狗子端了,把人救出来。事成之后,”他指了指窝棚和火堆上的食物,“这里的吃的,用的,包括我们知道的出山路子,分你们一半!另外,再给你们指条明道,告诉你们去哪能找到‘黑石’那伙人!”
条件开出来了!一个极其危险,却又充满诱惑的交易。端掉一个伪军据点,救人,换取他们急需的生存物资和宝贵的情报!
赵旭日倒吸一口凉气。以他们现在这状态,去攻击一个有十几人驻守的据点?简直是天方夜谭!他下意识就想拒绝。
但叶青却再次抢在他前面开口,她的问题直指核心:“据点……情况?地形?守卫……分布?换岗时间?”
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先问细节,显示出极强的专业性和冷静。
老刀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但也多了几分重视。他示意獾子拿来一根树枝,就在火堆旁的泥地上快速画了起来。
“李家庄东头,原来的祠堂,砖石结构,围墙一人半高。二狗子就住在里面,大概十二三人,一挺轻机枪架在门口岗楼。晚上门口两个岗,院里可能还有一个游动哨。换岗时间大概是子时和卯时……”老刀显然早就摸过情况,说起来如数家珍。
叶青默默听着,大脑飞速分析着每一个信息。祠堂,砖石结构,易守难攻。十二三个伪军,一挺机枪。敌我力量对比悬殊。但他们有一个优势——敌在明,我在暗,而且伪军的战斗意志和警觉性远不如日军。
“……有把握吗?”赵旭日忍不住低声问叶青,脸上写满了担忧。这不仅关乎任务成败,更关乎叶青的身体,她根本经不起再次折腾。
叶青没有看他,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地上的简易草图。她的脸色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更加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算计。
风险极大。成功率可能不到三成。一旦失败,就是全军覆没。
但是,不答应呢?他们还能在这林海里撑几天?饥饿、伤病、迷失……每一样都能悄无声息地夺走他们的生命。老刀给出的报酬,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看得见的生机,尤其是关于黑石游击队的情报!
这是一场用重伤之躯和微薄兵力,去博取一线生机的豪赌!
叶青缓缓抬起头,看向老刀,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这笔买卖……我们接了。”
“叶青!”赵旭日急道。
叶青抬手制止了他,目光依旧看着老刀:“但……计划……要听我们的。行动……由我们指挥。”
她要在绝境中,夺回一丝主动权。
老刀盯着她看了几秒钟,似乎想从她虚弱的外表下看出这份自信的来源。最终,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成!只要能把人救出来,怎么干,听你们的!山猫,拿吃的和水过来!”
交易,在篝火旁达成。以伤换命,以险搏生。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走在刀锋之上。叶青接过山猫递过来的一块烤兔肉和一小竹筒清水,她的手因为虚弱和激动而微微颤抖。她没有立刻吃,而是将其递给身后灌木丛方向,示意周瑶分给其他战士。
她自己,则需要用这短暂的时间,为这场几乎不可能的行动,构思一个或许能创造奇迹的计划。山谷外的夜色,仿佛变得更加深沉而危险。
烤兔肉的油脂香气和久违的盐分,暂时安抚了辘辘饥肠,清冽的溪水滋润了干渴的喉咙。简单的食物如同甘霖,让几乎枯竭的身体重新焕发出一丝微弱的活力。周瑶和其他战士从灌木丛后谨慎地走出,与老刀三人保持着距离,双方在篝火映照下互相打量着,气氛依旧微妙,但至少那剑拔弩张的敌意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基于利益交换的、脆弱的同盟关系。
叶青没有时间休息。她靠坐在一块相对平坦的石头上,拒绝了周瑶让她小睡片刻的提议。她的面前,摊开着老刀用树枝画在泥地上的祠堂草图,旁边还放着几颗小石子代表敌我兵力。赵旭日、栓子、大壮以及老刀、山猫、獾子围坐在她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苍白却异常专注的脸上。
火光跳跃,映照着她深陷的眼窝和紧蹙的眉头。她的指尖在草图上缓缓移动,不时因为伤腿的抽痛而微微停顿,但声音却清晰而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硬攻……是送死。必须……智取。”她开口定下了基调,“我们的优势……在于敌明我暗,在于……伪军……警惕性不高。”
她开始阐述她的计划,每一个细节都经过反复推敲:
“时间,定在……明日凌晨,寅时末(约凌晨五点)。那时……人最困乏,天色……将明未明,便于我们……行动和撤离。”
“兵力分配:”她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栓子,你带山猫,”她指向老刀队伍里那个眼神灵活、身形敏捷的年轻猎人,“你们两人,负责……解决门口两个哨兵。必须……同时,无声。”
栓子重重点头,山猫也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
“老刀,”叶青看向这个经验丰富的领头人,“你和獾子,携带我们所有的……手榴弹(仅剩三枚),潜伏在祠堂西侧围墙下。听到里面……传来第一声枪响(计划内的),立刻……将手榴弹……从围墙扔进去,目标……伪军睡觉的厢房。制造混乱……吸引火力。”
老刀眯着眼,衡量了一下围墙高度和投掷难度,缓缓点了点头:“没问题。”
“大壮,”叶青看向自己队伍里力气最大的战士,“你负责……撞开祠堂大门。栓子他们得手后……立刻行动。”
“是!”大壮瓮声应道。
“赵团长,”叶青最后看向赵旭日,“你带领……其余能战斗的战士,以及周瑶,埋伏在祠堂正门……五十米外的小树林。大门撞开后,如果……伪军向外冲,你们……负责阻击,一个……都不能放跑!”
赵旭日面色凝重地领命,他知道这是最关键也是风险最大的一环,一旦伪军组织起有效反击,他们这几个人根本挡不住。
“那我呢?”一个虚弱但坚定的声音响起,是叶青自己。所有人都看向她。
“你留下!”赵旭日和周瑶几乎异口同声。
叶青摇了摇头,目光扫过草图上的一个点——祠堂东南角,那里有一棵靠近围墙的老槐树。“我……去那里。槐树……视野好,可以……俯瞰大半个院子。我需要……亲眼看着……掌控全局。”
“不行!太危险了!你的身体根本爬不上去!而且那里正在交火区域!”周瑶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栓子……背我上去。”叶青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余地,“我必须……在那里。只有我……能看到……整个战场的……变化,及时……调整。”
她看向老刀:“老刀兄弟,行动开始后……你的人,救出人质……立刻从西侧……预先看好的缺口撤离,不要恋战。我们……会在小树林……汇合。”
老刀深深地看了叶青一眼,这个女人的狠劲和对局势的掌控欲,让他这个老山林也感到一丝心悸。他点了点头:“听你的。”
计划详细而周密,几乎考虑到了所有能想到的细节。但也充满了变数——伪军是否全部在睡觉?机枪手会不会恰好醒来?手榴弹的爆炸效果是否理想?任何一环出错,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记住,”叶青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重量,“行动的关键……是快,是狠,是出其不意!不要犹豫,不要留情!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我们自己……和那些被关押的老百姓的残忍!”
“明白!”众人低吼回应,一股肃杀之气在小小的山谷中弥漫开来。
计划已定,接下来便是等待。老刀三人将他们储备的一些肉干和炒面分了出来,让抗日团的战士们尽量补充体力。周瑶强迫叶青吃下一点东西,又为她更换了腿上的绷带。伤口的状况依旧不容乐观,但叶青似乎完全忽略了身体的痛苦,她的全部精神都沉浸在对即将到来的战斗的推演中。
赵旭日则带着栓子和大壮,再次仔细检查武器,分配仅剩的弹药。每一发子弹都被赋予了特定的任务。
夜色渐深,篝火渐渐熄灭,只留下一点暗红的余烬。山林重归寂静,只有不知名的夜枭偶尔发出几声啼叫。所有人都和衣而卧,却无人能够真正入睡。紧张、期待、以及对未知命运的恐惧,交织在每个人的心头。
叶青靠坐在石边,望着东方天空那越来越淡的星辰。寅时快到了。她轻轻活动了一下僵硬的伤腿,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她深吸了一口林间清冷的空气,对身边的赵旭日低声道:
“叫醒大家……准备出发。”
决定生死的一夜,即将拉开序幕。十一个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人,将要向一个装备远胜于他们的据点,发起一场近乎自杀式的突袭。成则生,败则亡。
天地间,最后一丝黑暗如同浓墨般黏稠,正是黎明前最寒冷的时刻。李家庄如同匍匐在群山阴影里的一头沉睡巨兽,寂静无声,只有庄东头祠堂门口那两盏昏黄的气死风灯,在寒风中无力地摇曳,洒下小片模糊的光晕。
祠堂围墙外的阴影中,十一道身影如同凝固的雕像,与黑暗融为一体。刺骨的寒意穿透了他们破烂单薄的衣衫,却无法冷却他们眼中燃烧的决绝。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晨露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叶青趴在栓子宽阔却紧绷的背上,用一根布带将自己牢牢固定。她的伤腿因长时间的颠簸和寒冷而阵阵抽搐,剧痛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她的意识防线。但她死死咬着牙,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锐利如隼,紧紧盯着几十米外那棵靠近祠堂东南角的老槐树。
那是她的观察点,也是她的指挥所。
赵旭日最后检查了一遍队伍,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行动开始!
栓子深吸一口气,背着叶青,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率先向老槐树摸去。他的脚步轻盈得如同猫行,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松软的泥地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山猫紧随其后,这个年轻猎人此刻也收敛了所有的跳脱,眼神里只剩下冰冷的专注。
与此同时,老刀和獾子如同两道鬼影,悄无声息地潜向祠堂西侧围墙。大壮则带着另外两名战士,伏低身体,如同贴地游走的蛇,缓缓靠近祠堂正门。
赵旭日、周瑶和剩余的人,则迅速进入预定的小树林埋伏点,枪口对准了祠堂大门,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要挣脱束缚。
栓子背着叶青,凭借过人的臂力和对树木的熟悉,如同猿猴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了那棵枝干虬结的老槐树。他将叶青小心地安置在一个粗壮且枝叶茂密的树杈上,这里视野极佳,可以清晰地俯瞰大半个祠堂院子。
叶青靠在粗糙的树皮上,剧烈的喘息让她眼前发黑。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下方的院落。
院子里静悄悄的。正对着大门的厢房门窗紧闭,里面隐约传来鼾声。门口的岗楼上,一个伪军哨兵抱着枪,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另一个哨兵则靠在门框上,似乎也处于半梦半醒之间。那挺轻机枪就架在岗楼旁,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幽光。
一切,都与老刀提供的情报吻合。
叶青缓缓抬起手,对着下方隐藏在阴影中的栓子和山猫,做了一个“准备”的手势。
栓子和山猫如同两张拉满的弓,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和猎刀。他们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各自的目标——岗楼上的哨兵和门边的哨兵。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叶青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感受着肺部传来的刺痛,猛地将手向下一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