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旭日拳头攥紧,目光投向周瑶。
周瑶深吸一口气,冷静分析:“白马驿已被我成功摧毁,战略目的已达到。黑石沟阻击已为我主力撤离争取了近两个小时,超额完成任务。继续硬拼,三营有全军覆没之危。我建议,命令刘副团长,逐步交替掩护,撤出战斗,向二道梁子预设阵地转移。”
“同意!”陈勇立刻表态,“保存有生力量至关重要!”
赵旭日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这是最理智的选择。他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给刘啸霆发报!任务完成,撤!给老子把三营的弟兄们,尽量多带回来一些!”
撤退命令下达,刘啸霆立刻组织部队交替掩护,利用熟悉的地形,逐步脱离与日军的接触。日军虽然疯狂追击,但在三营残兵顽强的断后和复杂地形的阻碍下,未能形成有效合围。
残阳再次如血般染红天际时,惨烈的黑石沟阻击战终于落下帷幕。三营以伤亡过半的惨重代价,成功完成了阻击任务,确保了奇袭白马驿主力部队的安全撤离。
卫生队长苏清雪带着救护队在二道梁子接收伤员,看到满身血污、断臂处绷带又被鲜血浸透、昏迷不醒的刘建峰,以及众多缺胳膊少腿、奄奄一息的战士时,这位坚强的女医生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但她立刻擦干眼泪,投入到紧张的抢救工作中。“快!重伤员优先!药品!血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依旧坚定。
此役,抗日团奇袭白马驿,缴获大量军用物资,极大缓解了自身困境,并沉重打击了日军的后勤补给。黑石沟虽然付出巨大牺牲,但成功掩护了主力,粉碎了日军迅速增援、围剿突击队的企图。
消息传回,孤竹镇军民欢欣鼓舞,之前因谣言而产生的阴霾被这场实实在在的胜利一扫而空!赵旭日抗日团的声望达到新的高度。
而在潞阳城日军指挥部,坂田信一郎看着白马驿化作焦土的报告和黑石沟阻击战中皇军不小的伤亡数字,气得脸色铁青,将心爱的武士刀都劈断了!
“赵旭日……抗日团……八嘎牙路!”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对手,比他想象的要难缠得多。单纯的军事围剿,似乎难以奏效了。更黑暗、更狡诈的阴谋,开始在他心中酝酿。
孤竹镇暂时赢得了喘息之机,所有人都明白,坂田这条毒蛇,绝不会就此罢休。下一场风暴,将更加诡异和致命……
白马驿一战,硝烟渐渐散去,留给孤竹镇的,除了胜利的振奋,还有满目疮痍和沉甸甸的牺牲。
三营的伤亡名单如同一块巨石,压在赵旭日和团部每一位指挥员的心头。尤其是三营长刘建峰的再次重伤,让团里失去了一员能攻善守的悍将。
战争从不因悲伤而停歇。在政委陈勇和女参谋长周瑶的主持下,抗日团如同一位受伤但意志不屈的巨人,开始舔舐伤口,积蓄力量。
团部会议上,气氛肃穆而坚定。
“同志们,”赵旭日的声音比往日更加低沉,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白马驿我们打胜了,打出了威风,也打出了物资。但三营的牺牲告诉我们,小鬼子的牙口还硬得很!我们不能有丝毫松懈!”
他目光扫过与会的刘啸霆、陈勇、周瑶、郭松涛、叶青等人,继续道:“当前首要任务有三:第一,全力救治伤员,安置烈士,抚恤家属!这件事,老陈,你亲自抓,要把组织的温暖送到每一位牺牲弟兄的家里!”
陈勇重重点头,在笔记本上迅速记录。
“第二,整编部队,补充兵员,强化训练!缴获的武器弹药要尽快下发,形成战斗力。一营、二营要抽调骨干,帮助三营重建!这件事,老刘,松涛,叶青,你们负责!”
“是!”刘啸霆、郭松涛、叶青齐声应道。郭松涛虽然性子粗,但也知道此刻不是炫耀功劳的时候,表情严肃。叶青面具下的目光微微闪动,似乎在思考如何最快地将新兵融入战斗体系。
“第三,”赵旭日看向周瑶,“巩固根据地,发展生产,尤其是钢铁厂!鬼子断了我们的外援,我们就靠自己!参谋长,你脑子活,想想办法,怎么让这钢铁厂尽快为我们生产出武器、农具!这关系到我们能否长期坚持下去!”
周瑶迎着他的目光,沉稳应答:“团长,我已经有了一些初步想法。钢铁厂设备基本完好,关键是缺乏熟练工人和部分原材料。我们可以从周边城镇秘密招募流散的老师傅,同时发动群众收集废铁。另外,我们还可以尝试建立一个小型的兵工作坊,利用现有条件,复装子弹,制造手榴弹和地雷。”
“好!就按你说的办!”赵旭日一拍板,“要人给人,要物给物!老子就是要让这西山钢铁厂,成为咱抗日团的筋骨!”
散会后,各项工作迅速铺开。
在临时扩建的野战医院里,女医生苏清雪忙得脚不沾地。伤员太多了,药品依然紧缺,她不得不带着卫生队的女兵们,上山采集草药,日夜不停地配制替代药品。当她为昏迷中的刘建峰检查伤口,小心地取出那块狰狞的弹片时,她的手稳得像最精密的手术仪器,只有额角细密的汗珠透露出她内心的紧张。这位温婉而坚韧的女医生,用她的仁心妙手,守护着战士们生命的希望。
一营长郭松涛带着补充进来的新兵,在操场上挥汗如雨。他嗓门大,要求严,每一个战术动作不合格,都会招来他毫不留情的训斥甚至体罚。“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老子不想在战场上给你们收尸!”
他的吼声成了新兵们最深刻的记忆。但私下里,他会把自己省下的烟丝,分给想家的新兵,用他粗犷的方式表达着关怀。
二营长叶青的训练方式则截然不同。她更注重单兵技能和小队配合。她亲自示范如何利用地形隐蔽,如何精准射击,如何无声渗透。她的话不多,但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致命,让战士们由衷敬佩。训练间隙,她常常独自一人,坐在高处,望着远方,面具隔绝了她的表情,只有那略显单薄而挺拔的背影,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孤寂。老兵唐雄偶尔会默默递给她一个水壶,两人之间有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老兵徐长征和段爱华被分配到协助训练新兵。徐长征负责教授大刀和拼刺技术,他那口饱饮倭寇血的大刀就是最好的教材。段爱华则负责传授战场生存经验和射击技巧,他性格不如徐长征刚猛,但耐心细致,很受新兵欢迎。根据地内,军民一心,努力恢复着生机。
然而,平静的表面下,暗流依旧汹涌。
周瑶敏锐地察觉到,日军最近的侦察机活动频率增加了,而且飞行高度很高,不像一般的战术侦察。同时,敌占区传来的零星情报显示,坂田旅团似乎在频繁调动,并非单纯加强前线,更像是在进行某种秘密集结或训练。
“团长,政委,”周瑶在又一次团部碰头会上提出她的担忧,“坂田吃了这么大亏,绝不会无声无息。我怀疑,他可能在准备一次不同于以往的大规模扫荡,或者……在酝酿更阴险的计划。”
陈勇表示同意:“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政治保卫工作要加强,防止敌特利用我们战后恢复期进行破坏。”
就在这时,通信员送来了一封来自八路军李云龙部的密信,以及晋绥军楚云飞部的例行通报。
李云龙的信依旧是他那特有的风格:“赵老弟,听说你发了笔横财,兵强马壮啊!老子这边刚收拾了鬼子的一个运输队,捞了点油水。不过听说坂田那老小子最近不太安分,好像在搞什么‘特种肃正’,你那边多留个心眼!有啥需要,老规矩,招呼一声!”
楚云飞的通报则正式许多,除了例行战况通报外,还特意提到:“近闻日军潞阳旅团似有异动,疑与新调派之所谓‘专家’及特殊装备有关。望贵部加强戒备,谨防敌使用非常规手段。如需协助,358团当尽力而为。”
“特种肃正?非常规手段?”赵旭日咀嚼着这两个词,眉头紧锁,“狗日的坂田,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周瑶目光凝重:“无论是哪种,我们都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我建议,一方面加强根据地的防空和防化准备,另一方面,派出精干侦察力量,重点查明日军所谓的‘专家’和‘特殊装备’到底是什么!”
“同意!”赵旭日站起身,斩钉截铁,“告诉唐雄,让他再辛苦一趟!叶青,你们二营的侦察排也动起来!就是把潞阳城翻个底朝天,也要给老子弄清楚,小鬼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潞阳城,日军混成旅团司令部。
旅团长坂田信一郎少将,背对着门口,凝视着墙上巨大的军事地图,目光阴鸷地钉在孤竹镇的位置。
他身材矮壮,留着标准的仁丹胡,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伤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狰狞。白马驿的惨败,不仅是物资的损失,更是对他坂田信一郎威严的践踏。
“将军阁下,”
一个穿着合体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显得与周围军装格格不入的中年男子,无声无息地走进指挥部,微微躬身。他叫高桥正雄,身份是“大东亚共荣文化考察团”顾问,实则是日军华北方面军特务机关派来的“特殊战术指导”。
“高桥君,”
坂田没有回头,声音沙哑,“你的‘釜底抽薪’计划,准备得如何了?我不想再听到‘赵旭日’这个名字。”
高桥正雄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冰冷而狂热的光:
“请将军放心。‘疫病清野’行动已准备就绪。我们精心培育的‘特殊菌株’,具有极强的传染性和潜伏期,将通过多种渠道,投放到孤竹镇及其周边水源、牲畜乃至人群之中。”
他走到沙盘前,指着孤竹镇模型:“这是一种模拟伤寒与出血热症状的混合病菌,初期症状类似普通风寒,极易被忽略。一旦大规模爆发,将迅速摧毁抗日团的战斗力,更能在民众中制造极大恐慌,使其医疗系统崩溃,军民离心。届时,无需将军动用大量兵力,他们便会不攻自破。”
坂田终于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哟西!高桥君,你的手段,总是如此……高效而优雅。记住,我要的是孤竹镇从地图上消失,是赵旭日的人头!”
“如您所愿,将军。”
高桥微微鞠躬,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此外,为配合此次行动,特工队已成功策反了原孤竹镇维持会副会长王福满,他熟悉当地情况,将成为我们投放病菌的内应。同时,针对抗日团高层,尤其是那位神秘的‘面具女侠’叶青,我们也制定了专门的‘斩首’诱捕计划。”
……
孤竹镇,抗日团团部。
女参谋长周瑶放下手中的放大镜,揉了揉眉心,连日来的高强度工作,让她清丽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她面前摊开着唐雄和叶青的侦察分队,陆续送回的零碎情报。
“团长,政委,”她抬起头,看向赵旭日和陈勇,“综合所有情报,可以确认以下几点:第一,日军近期确有神秘人员,和高保密级别物资运抵潞阳,由高桥正雄负责,此人背景极深,是细菌战和特种作战的专家。”
听到“细菌战”三个字,赵旭日和陈勇的脸色,都瞬间阴沉下来。
“第二,”周瑶继续道,“我们监控到,原维持会副会长王福满,在镇毁后表现‘积极’,主动协助安置群众,但其家人近期与敌占区,有秘密接触,行为可疑。”
“第三,日军小股精锐部队活动异常,似乎在测绘我根据地地形,重点标注水源地和人口聚集区,其目的不明,但绝非寻常军事侦察。”
陈勇猛地站起身,语气沉重:
“细菌战……鬼子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必须立刻采取行动!动员所有力量,保护水源,加强卫生防疫!”
赵旭日一拳砸在桌上,怒火中烧:“狗日的小鬼子!明刀明枪干不过,尽玩这种断子绝孙的阴招!周瑶,你有什么对策?”
周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当务之急,是预防和反制。第一,立即成立防疫指挥部,由苏清雪队长负责,动员所有卫生员和民兵,宣传防疫知识,严密监控水源,发现异常立即隔离上报。第二,秘密控制王福满及其接触者,切断敌人内应渠道,并争取反向利用。第三,加强各营地、村镇的警戒,尤其是对陌生人员和可疑物品的排查。”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最重要的是第四点,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打乱甚至摧毁敌人的细菌战计划!需要一支精干小队,潜入潞阳,查明病菌存放地点,并伺机破坏!”
“我去。”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叶青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面具下的目光坚定如铁,“二营擅长此道。我需要唐雄同志的配合。”
赵旭日看着叶青,又看了看周瑶,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叶青,这次任务比白马驿更凶险!鬼子肯定有重兵把守,而且……那是些脏东西,你们务必小心!唐雄。”
老兵唐雄如同幽灵般从阴影中走出。
“你配合叶营长,这次不仅要带路,更要发挥你老侦察兵的眼力,找出鬼子的命门!”
“是。”唐雄言简意赅。
政委陈勇补充道:“叶青同志,唐雄同志,这次行动不同以往,不仅要勇敢,更要极度谨慎!我会让敌工科的同志配合你们,提供尽可能多的城内情报。记住,安全第一,如果事不可为,果断撤退!”
任务确定,紧张的准备再次展开。苏清雪接到命令后,虽然内心震惊于细菌战的残酷,但她立刻展现出了出色的组织能力,带领卫生队和动员起来的妇女们,连夜赶制简易口罩,熬制预防性草药汤剂,划分隔离区域,一场看不见硝烟的防疫战争,悄然拉开序幕。
而叶青和唐雄,则开始筛选最精悍、心理素质最强的队员,准备所需的特殊装备。他们都知道,这一次,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比枪炮更无声、更恶毒的敌人。
夜幕下,孤竹镇在积极备战的紧张氛围中,也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一营长郭松涛加强了各哨卡的巡查,骂骂咧咧地警告战士们。
“眼睛都给老子放亮点,看到啥不对劲的玩意儿,先毙了再说!”
副团长刘啸霆坐镇团部,协调各方,确保根据地的正常运转和战备。
赵旭日站在团部门口,望着星空下寂静的镇子,心中充满了担忧,但更多的是一往无前的决心。他低声自语,仿佛是对着远方的坂田和高桥宣告:
“想用这种龌龊手段搞垮老子?做梦!老子就是把这孤竹镇每一寸土都翻过来,也要把你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揪出来碾死!”
暗影已然迫近,孤竹镇的平静,淬火之后的精钢,准备迎接新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