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动声色地坐到那几人的邻桌旁,自然地搭话:“小弟初来乍到,托主家的令,想要订艘货船做生意,方才似乎说起李家船行,可是城西那个李家?不知他们家口碑如何?”
那几人见她是个面生的年轻男子,谈兴正浓,便也少了些顾忌。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男子撇嘴摇头:“小兄弟要订船?李家还是再掂量掂量吧。他们家船是出得快,价格也“公道”,但里头门道可不少。”
“哦?这怎么说?”姜秣故作疑惑问道,说着把银子放在桌上。
有一人见钱眼开,一把收下,随后另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跟姜秣说道:“去年,董家货行就在李家订了艘大船,结果如何?头一回出海就差点折在风浪里,回来一查,说是龙骨有损!董家去找说法,还没过几天,董家的仓库半夜走了水,损失惨重,这事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可不止这一桩,”山羊胡也拿钱接口,“往前数两年,有个外地来的工匠,手艺极好,想在码头立足,抢了李家不少修船的活儿,听说失足落海,尸首都没找全。”
姜秣面露惊疑:“竟有此事?那官府……”
此话一问,随后几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官府?”旁边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中年人拿到钱冷哼一声,“李家那当家的,跟衙门里有关系,更何况,他们如今势大,明面上更是做得滴水不漏。”
“既如此,那为何如今找李家船行的生意还这般兴隆?”姜秣又问。
“为何?”中年人嗤笑一声,“小兄弟还是年轻啊,我看你是个明白人才多说两句。李家不只是造船,船坞、码头、货栈,木材,都有他们的影子。你想在这珠州城跑船运,绕不开他们。除非……”
“除非什么?”姜秣道。
“除非你真有门路,能搭上别处的关系。比如最近的林氏船厂,听说他们背后似乎有贵人。”另一人插嘴,随即又摇头,“不过眼下这情形,也不知道这林氏背后的贵人,是不是个厉害角色。”
姜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拱手道:“多谢几位老哥指点,小弟心里有数了。”
茶喝得差不多了,那几人起身离去。姜秣独坐片刻,将听到的零碎信息在脑中拼凑。
李家行事狠辣,且善于抹平痕迹,光靠这些捕风捉影的传闻,难以真正撼动他们。
她需要更确切的线索,比如,当年经手那些问题船只的工匠、水手,或是像董家那样吃过亏的商户。这些人中,总有对李家心怀怨恨,或是在压力下不得不沉默的。
离开集贤楼,姜秣径直去了城南。
她稍作打听,便找到了董家货行的铺面。铺子还在营业,但门庭冷清。她并未直接进去,而是在对面茶摊观察了片刻。
只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送客出来,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转身回去时,眉头却紧紧锁着,眼神里透着愁闷。
姜秣心中微动,这董家,或许是个突破口,若能取得他们的信任,说不定能拿到一些更实在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