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尊是什么样的?”一个新来的孩童突然问,他是商队带来的孤儿,刚在村里落户。
石猛正往嘴里灌米酒,闻言顿了顿,用粗糙的手指抠着晒谷架的木纹:“就是个不明白‘够用就好’的人。”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他总觉得要抢尽所有东西才安心,却不知道,你看这米酒,多了会醉,少了不过瘾,恰恰好才舒坦。”
苏暮雨给孩童的碗里添上热粥:“就像这自流槽的水,太多会淹了田,太少浇不透苗,顺着地势慢慢流,才是最好的。”
云渊望着天边的晚霞,灵脉的翠绿与混沌的金黄在云层中交融,像极了归真稻的颜色。他想起当年在界域之树前的誓言,想起跨越星河的征战,如今那些壮阔的画面,都化作了此刻碗里的热气,孩子们的笑声,还有钟亭里渐渐沉寂的余音。
“李爷爷说您手臂上有星星。”阿禾凑近云渊的左臂,那里的无界之脉早已隐入皮肤,只有在共鸣强烈时才会泛起微光,“能给我们看看吗?”
云渊笑着卷起袖子,此刻正值归真稻与老槐树共鸣最强的时刻,淡金的脉络果然缓缓浮现,像一条流淌在皮肤下的小溪。孩童们惊呼着伸出手指,却没人敢触碰,只是用指尖轻轻跟着脉络的走向比划。
“这不是星星,是路。”云渊轻声说,指尖划过脉络的起点,那里对应着落沙村的方向,“从这里开始,到过很多地方,最后发现,最好的路还是回家的路。”
柳知意的铜镜映出他手臂上的脉络,镜中竟同时显现出青溟界、混沌海、雷霆狱、幻梦泽的景象,只是所有界域的奇景都化作了相似的田舍炊烟。“轩辕镜当年能照见万千界域,现在才明白,万千界域到头来,都是这样的人间烟火。”
夜深时,众人渐渐散去。云渊独自坐在老槐树下,看着月光透过叶隙洒在地面,形成斑驳的光斑,像极了当年界域碑上的符文。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一声清越,一声沉稳,与归真稻的呼吸、老槐树的脉动、还有他体内的共鸣,构成了最平和的韵律。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磨损的木牌,上面刻着“天枢院”三个字,边角已被摩挲得圆润。这是当年天枢院重建时,他亲手刻的第一块门牌,后来换成了灵脉晶石,这块木牌便被他留了下来。此刻木牌在月光下微微发亮,牌后的纹路不是什么高深的术法印记,只是简单的“平安”二字。
远处的共鸣钟突然无风自鸣,一声轻响,像在回应他的思绪。云渊将木牌轻轻放在树洞里,那里还藏着柳知意的铜镜碎片、苏暮雨的阵盘残片、石猛的斧刃碎屑,还有李长老的莲子壳——都是些被岁月磨去锋芒,却沉淀了温暖的物件。
他知道,属于他们的故事,早已不再需要传奇来点缀。那些跨越星河的征战,那些领悟终极的智慧,最终都化作了这平凡村庄的一草一木,化作了孩童们手中的共鸣环,化作了暮色中那声悠长的钟鸣。
月光下,归真稻田的穗浪轻轻起伏,老槐树的枝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什么。或许是在说,最深刻的共鸣,从来都不在遥远的界域,而在柴米油盐的平淡里,在世代相传的日子中,在这片被他们用一生守护的土地上,静静流淌,岁岁年年。
属于云渊和他的伙伴们的传奇,终于融入了青溟界的寻常岁月,成为了时光长河中,一道温暖而绵长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