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李瑾处理完政务,信步来到林薇宫中,却见殿内气氛不同往日。四岁多的李昊并未像往常一样摆弄格物模型,而是端坐在小书案前,手握一支对他来说略显粗大的毛笔,正对着摊开的一卷《舆地志》摹绘着什么,神情专注。
李瑾悄然走近,只见那书页空白处,被李昊用稚嫩却已初见骨架的笔触,画出了一幅简陋的“海陆图”。大陆轮廓歪斜,但方位大致不差,上面标注着“长安”、“营州”、“登州”、“吕宋”等他能记住的地名。更令人惊讶的是,在代表海洋的蓝色区域,他不仅画了船,还在几处关键水道,画上了小小的堡垒标志,并用歪扭的字标注:“要守”。
林薇站在一旁,轻声道:“他前几日听宫人讲述北疆战事和登州水师奇袭,便自己琢磨着画了这个。臣妾并未过多指导。”
李瑾心中巨震。一个四岁孩童,竟已能从纷繁的信息中,提炼出“海陆相连”、“关键水道需扼守”这样的战略概念!这已不仅仅是格物天赋,更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对宏观格局的敏锐洞察力。
他俯下身,温和地问道:“昊儿,为何要在这里画堡垒?”
李昊抬起头,指着那处水道(疑似渤海海峡),小脸认真:“这里窄,坏人的大船过来,守住这里,他们就过不来了!就像……就像守城门一样!”
比喻虽稚嫩,道理却通透。
李瑾沉默良久,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对林薇叹道:“或许,你我穷尽心力想要守护和开拓的这个世界,将来真正能理解并驾驭它的,正是昊儿这一代人。”
林薇看着儿子那双清澈而专注的眼睛,仿佛看到了点点星火,正在这帝国的未来继承人眼中悄然点燃。她轻声道:“是啊,我们能做的,便是为他扫清障碍,铺平道路,将这副担子,完好地交到他的手中。”
**\\* \\* \\***
帝国的日历,翻过了永徽六年。北疆的烽火暂时平息,南海的据点日益繁荣,岭南的新政在阵痛后逐步推行。朝堂之上,关于海陆之争、新旧之辩的声音虽然依旧存在,但格局已定,大势难逆。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暂时的平静并不意味着永久的安宁。高句丽的仇恨在积蓄,西方吐蕃的威胁并未解除,海洋的深处依旧藏着未知的敌人与风险。而帝国内部,因技术变革和利益重新分配而激起的矛盾,也只是被暂时压制。
李瑾站在高高的宫阙上,眺望着远方。他知道,帝国的航船只是驶过了一段险滩,前方还有更长的路,更大的风浪。但他看着身旁目光坚定的林薇,想着宫中那个已初显峥嵘的继承人,心中便充满了力量。
“薇儿,你说,百年之后,史书会如何评价你我?”李瑾忽然问道。
林薇微微一笑,目光悠远:“功过是非,自有后人评说。但求无愧于心,无愧于这大唐江山,无愧于……我们亲手开启的这个时代。”
夜色渐浓,繁星满天。每一颗闪烁的星辰,都仿佛是一个未知的可能,一个等待被探索的未来。帝国的故事,还远未到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