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产后需要静养,但她的心思并未完全离开朝局。她靠在软枕上,一边看着身旁安睡的婴儿,一边听着心腹女官汇报外界消息。
“娘娘,洛阳标准推行已步入正轨,三家矿场整改后,产出效率提升三成,事故大减,矿工收入反而增加了。各地观望的工坊,见有利可图,纷纷主动请求认证,‘大唐标准’推行顺利。”
“高句丽方面,登州水师加强巡弋后,其探索船活动有所收敛,但据‘拂晓’密报,其造船并未停止,反而更加隐蔽。派往倭国的使团已出发,由前隋时曾到过倭国的鸿胪寺官员带队,携带有丝绸、瓷器、书籍及部分农书、医书。”
林薇微微颔首。内部整顿和外部布局都在按计划进行,这让她稍感安心。然而,女官接下来的话,让她眉头微蹙。
“还有一事……近日,朝中有几位御史,联名上奏,以‘皇长子体弱,需固本培元’为由,奏请陛下早定名分,册立太子,并……建议仿古制,为太子遴选‘天下醇儒’为师,习圣贤之道,以正心性。奏疏中虽未明言,但字里行间,似有暗指‘格物’之学乃末技,恐移了皇子心性之意。”
果然来了。林薇心中冷笑。之前的谋害未能得逞,这些人便转换策略,试图从皇子的教育入手,争夺未来继承人的思想主导权,从而从根本上否定她和李瑾推动的技术革新路线。他们将“体弱”与“格物”隐隐挂钩,其心可诛。
“陛下如何批复?”林薇问道。
“陛下留中不发,未曾表态。”
林薇沉吟片刻。李瑾的沉默,既是保护她和孩子,避免在此时引发更大的朝争,也是一种权衡。她明白,皇子的教育问题,必将成为下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本宫知道了。”林薇淡淡道,“你去将匠作学堂最新编撰的《格物蒙学图说》取一册来。”那是她授意编撰,用图画和浅显故事向孩童介绍自然现象和简单机械原理的启蒙读物。
她看着熟睡的儿子,轻轻摸了摸他柔嫩的脸颊。这个孩子,从孕育到出生,便伴随着风浪。他的未来,注定无法置身事外。她绝不会让那些守旧之力,将他塑造成一个只知空谈仁义道德、却对世界运行规律一无所知的“醇儒”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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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林薇思虑皇子教育之争时,一封来自登州水师的加急军报,再次打破了暂时的平静。军报称,高句丽探索船队虽在近海收敛,但其一艘伪装成商船的快船,竟趁夜黑风高,突破了水师的巡逻间隙,向东南方向疾驰而去,方向直指倭国!水师追击不及,已失去其踪迹。
高句丽,显然并未因大唐的威慑而放弃其海上战略,反而行动更加诡秘和大胆。他们似乎急于在大唐与倭国建立正式联系之前,抢先一步!
与此同时,太医署令在例行请脉后,私下向李瑾禀报了一个令人担忧的发现:皇后娘娘此次早产,似乎对身体根基造成了一些影响,脉象显示气血两亏之症比预想更为顽固,需要极长期的精心调养,且……日后恐难再承受孕育之艰。
这个消息,如同一声闷雷,在李瑾心头炸响。他看着襁褓中幼弱的儿子,又想到林薇可能受损的健康,一股深沉的危机感攫住了他。国本虽立,却如此单薄;爱妻身体受损,暗敌环伺,外患未平……
新生带来了希望,却也照见了潜藏在帝国盛世光辉下的,更多、更复杂的暗礁。未来的航路,似乎变得更加迷雾重重,波涛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