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的袍角，宽大的袖摆，挺拔的身姿……细节逐渐清晰。
几息之后，沉殷的身影，如同水墨在宣纸上彻底晕染定型，清晰地、凝实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依旧是那身古老的冕服，依旧是那张俊美得不似凡尘的容颜。
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眸子，不再是以往那种俯视众生的纯粹漠然，里面似乎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沉淀下来的东西。
周身的寒气依旧迫人，却不再是失控的外溢，而是如同被完美掌控的内敛锋芒，收束在他自身周围，形成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领域。
他站在那里，仿佛整个房间的光线都向他汇聚，又仿佛他自身就是一切光线的终点。
强大，稳定，真实。
云悠悠看得呆住了。
如果说之前的沉殷是神秘而危险的幽魂，那么此刻的他，就是一位真正降临凡世、掌控着绝对力量的……神只。
看着她呆愣的模样，沉殷微微蹙眉。
【看够了？】
冰冷的声音将云悠悠惊醒。
她脸上猛地一热，赶紧低下头，假装研究自己刚才洒了水的地垫，嘴里胡乱应着：
“够、够了……不是，我是说……欢迎回来！”
沉殷没有理会她语无伦次的话。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里堆积如山的书籍和杂物，落在那些关于能量修行、幽冥传说的书册上，又看了看云悠悠那明显消瘦了些的脸颊和尚未完全消退的黑眼圈。
【你在此段时日，倒是……‘勤勉’。】
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云悠悠莫名就觉得，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知道她为了唤醒他，做的所有努力和尝试。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也没啥，就是随便看看……”
沉殷没再追问。
他缓缓抬起手，那修长冰冷的手指间，不知何时捻住了一缕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丝线——
那是之前幽冥裂隙气息残留的、最精纯的一丝本源。
他指尖幽光一闪，那缕黑色丝线便如同活物般钻入旁边一本摊开的、记载着某种粗浅引气法门的古籍中。
下一刻，那本普通至极的书册，封面上的文字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隐隐流动起幽暗的光泽，书页无风自动，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直指能量核心的道韵。
【此间杂书，无用者居多。】
他淡淡开口。
【既你有心，日后……本王可稍加点拨。】
云悠悠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本瞬间变得“高大上”起来的书，又看看一脸“这只是随手为之”的沉殷，心脏砰砰直跳！
这、这是……鬼王亲自开过光的“教辅资料”？！
她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拿到了终极外挂的体验卡？
巨大的惊喜让她差点原地跳起来，但接触到沉殷那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冰冷目光，她又强行按捺住，只是嘴角忍不住疯狂上扬。
“谢谢大人！”
她声音响亮，带着藏不住的雀跃。
沉殷瞥了她一眼，对于她这种毫不掩饰的“得寸进尺”，似乎已经懒得斥责。
他身影微动，如同以往一样，习惯性地走向窗边那片阴影。
然而，在身影即将融入阴影的前一刻，他脚步微微一顿。
他没有回头，冰冷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云悠悠耳中：
【……每日香火，不可断。】
【……此类‘阴萃’，视你表现而定。】
【……再擅自涉足险地，严惩不贷。】
说完，他的身影便彻底融入了阴影之中，气息随之收敛，仿佛与那片黑暗化为一体。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但这一次的安静，与之前的死寂截然不同。
阳光温暖，书籍散发着淡淡的墨香，还有……那弥漫在空气中、无比真实的、属于他的冰冷而强大的气息。
云悠悠站在原地，回味着他最后那几句听着是命令、实则带着别扭关怀的话，又看了看手臂上那幽蓝流转的冰丝封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走到窗边，看着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阴影，叉着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得意地小声宣布：
“看见没？”
“本‘饲养员’的待遇，升级了！”
“以后，请多多指教啦……我的，鬼王大人。”
阴影之中，似乎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近乎无奈的叹息。
【……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