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潮湿,压抑。
栖霞庄的密道并非坦途,而是蜿蜒曲折,不断向下延伸,仿佛直通地底幽冥。火折子微弱的光芒仅能照亮脚下数尺之地,两侧是粗糙开凿的岩壁,布满了滑腻的苔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种陈年的霉腐气息。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被放大了数倍,更添几分阴森。
赵千钧一马当先,神情警惕,手中的钢刀已然出鞘,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冷光。他身为栖霞庄护卫统领,对这条庄内最隐秘的逃生通道自是熟悉,但此刻,他的神经却绷得如同满弓之弦。庄外强敌环伺,影阁刺客诡异莫测,谁也不敢保证这条密道就绝对安全。
清虚真人护在江长安身侧,一手虚扶,以防他虚弱不支。另一只手则看似随意地垂着,但指尖隐隐有气流环绕,随时可以发出雷霆一击。林梦紧随其后,七彩琉璃剑虽未出鞘,但剑柄已被她握得温热,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不敢有丝毫懈怠。两名栖霞庄庄客则负责断后,神情同样紧张。
江长安强忍着右臂经脉中残余的阴寒刺痛和身体的虚弱感,努力跟上众人的步伐。易筋经内力在体内缓缓流转,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同时,他分出一丝心神,小心翼翼地沟通着丹田内那团变得“温顺”了些的蛟龙元魄。经过听雨轩的实战和程瑶迦的施针逼毒,他发现自己对这股力量的掌控似乎又精进了一分,虽然依旧微弱,却如臂使指。这让他在这绝境之中,多少有了一丝自保的底气。
通道越来越陡,有时甚至需要攀爬湿滑的岩壁。寂静中,只能听到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火折子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大家小心,前面是一段‘百转肠’,通道极为狭窄复杂,且有数处机关陷阱。”赵千钧压低声音提醒道,火光照亮前方,果然出现数个岔路口,通道也变得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就在众人即将进入那段复杂区域时,清虚真人突然停下脚步,眉头微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有动静。”他以传音入密对众人道。
所有人立刻屏住呼吸,凝神细听。果然,从前方错综复杂的通道深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仿佛什么东西摩擦岩壁的“沙沙”声,若不仔细分辨,几乎会被忽略。
“是蝙蝠?还是……”林梦传音问道,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赵千钧脸色一变:“不对!这密道深处虽有蝙蝠,但声音不是这样!倒像是……某种爬虫!”
他的话音未落,那“沙沙”声陡然变得密集起来,而且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紧接着,在火光照耀的边缘,出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无数只拳头大小、通体黝黑发亮、长着无数细脚的怪异蜈蚣,如同潮水般从岩壁的缝隙中涌出,向着他们快速爬来!这些蜈蚣口器开合,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显然带有剧毒!
“是‘蚀骨黑蜈’!小心,千万别被咬到!它们的毒能腐蚀筋骨!”赵千钧骇然失色,“这密道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庄主从未提起过!”
蚀骨黑蜈,乃是苗疆一带罕见的毒物,性喜阴湿,群居而生,毒性猛烈。此刻竟出现在终南山下的密道中,绝非偶然!
“后退!用火!”清虚真人临危不乱,袖袍一拂,一股柔和的劲风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只蜈蚣震飞,但蜈蚣数量实在太多,前仆后继!
赵千钧和两名庄客立刻将火折子向前挥舞,试图驱赶。蜈蚣果然畏火,攻势稍缓,但它们数量庞大,不畏死亡,依旧层层涌来,试图绕过火光。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火折子撑不了多久!”林梦急道,长剑已然出鞘,剑光闪烁,将几只试图从头顶岩壁爬过来的蜈蚣斩断,腥臭的汁液四溅。
江长安看着眼前这恐怖的虫潮,心念电转。他想起蛟龙元魄那至阳至刚、能净化剧毒的特性,或许能克制这些毒物?他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龙元之力凝聚于指尖,对着虫潮最密集的方向,凌空一指点出!
“嗤!”
一道细微却凝练、带着淡淡金红色的指风射出,虽然威力不大,但其中蕴含的那丝纯阳气息,却仿佛对这群阴寒毒物有着天生的压制力!指风所及之处,那些蚀骨黑蜈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尖锐的嘶叫,纷纷惊恐后退,甚至互相踩踏,阵型大乱!
有效!江长安心中一喜。
清虚真人也注意到了这一幕,眼中精光一闪:“江少侠,你这龙元之力,果然是邪祟克星!赵统领,你们护住两侧,让江少侠开路!”
当下,阵型变换。江长安强提精神,走在最前,不断将微弱的龙元之力散发出来,形成一股无形的阳刚气场。那些蚀骨黑蜈果然极其畏惧这股气息,不敢过分靠近,只是远远地跟着,嘶嘶作响。众人趁机快速通过这段狭窄的“百转肠”。
然而,刚刚摆脱虫潮,前方又出现了新的危机!通道变得开阔了一些,但地面和两侧岩壁上,却布满了无数细小的孔洞!
“小心机关!”赵千钧话音未落,只听“咔咔”几声机括响动,那些孔洞中骤然射出无数淬毒的弩箭!箭矢密集如雨,覆盖了整个通道!
“太极无量!”清虚真人一声低喝,拂尘挥洒而出,在空中划出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柔韧的劲气形成一道无形的气墙,将绝大多数弩箭或卷飞、或震偏!但箭矢数量太多,依旧有漏网之鱼!
林梦剑舞如轮,将射向她和江长安的箭矢格开。赵千钧和庄客也各挥兵刃抵挡,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江长安无法动用右臂,只能凭借身法和左手的微末力量闪避,情况险象环生。一支毒箭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起一缕血丝,火辣辣地疼。
“这样被动挨打不行!必须找到机关枢纽!”清虚真人目光如电,扫视着四周。
就在这时,江长安怀中的天门碎片,忽然传来一阵异常的温热感!并且微微震颤起来,指向通道右侧某处看似普通的岩壁!
“那边!”江长安不及细想,凭着对碎片的信任,指向那个方向。
清虚真人毫不犹豫,并指如剑,一道凌厉的剑气精准地射向那块岩壁!
“轰!”一声闷响,岩壁被剑气击碎,露出了后面一个隐藏的暗格,里面有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把手。
赵千钧眼疾手快,冲上前用力扳动把手!
“扎扎扎——”一阵沉重的机括转动声响起,通道内的箭矢发射声戛然而止。危机暂时解除。
众人都松了口气,看向江长安的目光充满了惊异。连清虚真人也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他怀中:“这天门碎片,果然玄妙,竟能感应机关枢纽?”
江长安自己也有些意外,他只是凭感觉一指,没想到真的找对了。看来这天门碎片的功能,远不止是钥匙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