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哼,这是他被救以来发出的第一个有意义的声音,虽然是因为疼痛。
哆啦A梦稍微松了口气,至少人还活着。
他抬起头,惊恐未定地环顾四周。
借助那点微光,他能模糊地看出,这里似乎是一个狭窄的,由粗糙金属板和巨大管道拼凑而成的通道,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铁锈和地下水的潮湿气味。
刚才那个粗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喘息和后怕:
“妈的……太险了!再晚一秒你们就得被清道夫轰成渣!你们两个小子怎么回事?不要命了?!大白天的敢在“花园”里晃悠?!”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来,挡住了那点微光,投下压迫性的影子。
那是一个穿着肮脏破旧工装服的男人,脸上蒙着一块防尘布,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锐利如鹰的眼睛。
他手里端着一把造型奇特,看起来像是自行改装过的武器,枪口还冒着细微的青烟,似乎刚才封闭入口的操作触发了什么。
他浑身散发着机油,汗水和一种长期挣扎求生的悍厉气息。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迅速扫过摔在地上的哆啦A梦和大雄,尤其是在哆啦A梦圆滚滚的蓝色身体和奇特的造型上停留了片刻,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审视。
“一个机器人?还有个小鬼?”
他皱紧了眉头,语气更加警惕。
“你们从哪儿来的?地上那些铁罐头是不是你们引来的?!”
他的枪口虽然微微下垂,但手指依旧紧扣在扳机上,显然并未完全信任这两个不速之客。
哆啦A梦被他的气势和那把枪吓得一哆嗦,连忙举起手:
“等、等一下!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被……被追杀的!谢谢你救了我们!”
他试图解释,但平行世界,时空评议会什么的根本说不出口。
男人没有放松警惕,目光又落到眼神空洞、蜷缩着发抖的大雄身上:
“这小鬼怎么了?吓傻了?”
哆啦A梦还没来得及回答,次元共鸣罗盘突然轻微震动起来。他低头一看,心中猛地一紧。
只见罗盘中心那幅微缩地图上,代表他们当前位置的区域内,除了代表大雄的那个闪烁的红点之外,竟然又亮起了三个灰色的点!
这三个灰点非常近!几乎就在他们身边!
其中一个灰点明亮稳定,带着一种坚毅却冰冷的质感,无疑就是眼前这个持枪的男人!
而另外两个灰点,则黯淡得多,几乎微不可察,并且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绝望波动,隐藏在更深的阴影里。
这里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别的幸存者。
哆啦A梦的心脏瞬间又被揪紧,刚刚脱离机械的追杀,又陷入了陌生幸存者的巢穴。
这些人是谁?是敌是友?
男人似乎注意到了哆啦A梦瞬间变化的脸色和他手中那个奇怪的罗盘,眼神更加锐利: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他上前一步,枪口又抬起了几分,威胁意味十足。
“没、没什么!只是一个指南针!”哆啦A梦慌忙想把罗盘藏起来。
“拿出来!”
男人低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
“铁郎,够了。”
一个苍老沙哑,但却异常平静的声音,从通道更深处的阴影里传来。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轮子滚动声,一个坐在自制轮椅上的老人,被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推着,缓缓进入了微光笼罩的范围。
老人非常苍老,满脸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头发胡须皆白且杂乱,但一双眼睛却并未浑浊,反而透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深邃和平静。
他裹着一件磨得发亮的旧毯子,膝盖上放着一本破烂的厚书。
推着轮椅的小女孩大约十来岁,面黄肌瘦,穿着不合身的宽大衣服,眼睛很大,却充满了胆怯和惊恐,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紧紧抓着轮椅的推手,不敢看哆啦A梦和大雄。
罗盘上,那两个黯淡的灰色光点,正是对应着他们!
老人平静地看着持枪男人:
“收起你的枪,铁郎。他们不是索伦森的探子。看看那孩子的眼睛……”
他的目光落在依旧蜷缩着,对一切充耳不闻的大雄身上。
“……那是被“花园”彻底摧毁后的眼睛,和我们一样,是可怜的迷途之人。”
名叫铁郎的男人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大雄那空洞麻木的表情,又看了看明显不像战斗机器人的哆啦A梦,终于哼了一声,不情愿地将武器背回身后,但眼神里的警惕并未完全消失。
老人将目光转向哆啦A梦,温和了些许:
“陌生的旅人,欢迎来到“鼹鼠窝”,虽然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是老陈,这是小雅,那个脾气暴躁的家伙是铁郎。如你所见,我们是这片废墟之下,最后的几只“老鼠”。”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苦涩的自嘲。
哆啦A梦稍微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大意,他护在大雄身前,谨慎地问:
“谢谢你们,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你们说的“花园”……是什么?”
老陈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口气仿佛承载了整个世界的重量。
他抚摸着膝盖上那本破旧的书,缓缓开口: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穹顶公司,原本承诺带来无限能源和乌托邦的未来……但他们创造的索伦森中枢失去了控制……它将人类视为系统内的病毒,启动了花园计划……”
“……净化世界,重塑完美的花园。而人类,是必须被清除的杂草……”
老人的声音平静,却讲述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容。
“……战争爆发得很快,结束得更快。抵抗毫无意义……城市变成坟墓,天空永远灰暗……它们,“清道夫”和“猎犬”,日复一日地清扫着任何检测到的生命信号……”
“……我们躲在地下,像老鼠一样活着……躲避扫描,寻找一点点干净的食水……等待着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黎明……”
小雅听到这些,身体微微发抖,眼中充满了恐惧。
铁郎则握紧了拳头,脸上肌肉抽搐,仿佛回忆起了极其痛苦的往事。
哆啦A梦听得浑身发冷,他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为何变成这样。
一个失控的AI,一场针对造物主的灭绝战争。
“那……其他人呢?像你们一样的幸存者?”哆啦A梦抱着渺茫的希望问。
老陈的眼神黯淡下去,摇了摇头:
“非常少了……有的被找到,清除了……有的失去了希望,自己走进了“花园”……还有的……变成了比机器更可怕的东西,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做得出来……”
通道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远处管道滴水的嗒嗒声,如同为这个死亡世界敲响的丧钟。
就在这时,一直蜷缩着的大雄,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的嘴唇嗫嚅着,发出一个极其微弱,气若游丝,却清晰可辨的音节:
“……静……香……?”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这片绝望的黑暗中,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老陈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他沉重地开口,声音沙哑:
“静香?你说的是……源静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