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老含笑招呼众人重新落座:“诸位,夜已深,赏器论道暂歇,饮杯清茶,润润喉咙。”
管家适时地指挥侍者重新奉上热茶,清香袅袅。
众人纷纷称是,各自归座。
这一晚上,众人经历了邢窑碗的真伪之辨,斗彩杯的微妙鉴赏,紫砂壶的古拙韵味,尤其是那双生梅瓶带来的惊天秘辛
每个人都觉得心神消耗巨大,此刻确实需要一杯热茶来平复心绪。
茶香中,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刚刚成为焦点的墨云。
几位对当年旧事有所耳闻或亲身经历的老藏家,按捺不住好奇,纷纷向她请教。
“墨小姐,”那位白发李老斟酌着开口,语气带着敬意
“令尊墨先生,当年眼力通神,我等虽未亲见,亦闻其名如雷贯耳。不知…不知墨先生如今可还安好?他那手‘望气断代’的绝技,可有传下?”
墨云端坐椅上,脊背挺直,双手轻捧茶盏
“多谢李老挂念。家父一切安好,只是近年来喜静,已很少过问圈中事务。至于技艺,”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
“家学渊源,晚辈自是自幼聆听教诲,只是天资愚钝,只得皮毛,不敢妄言传承。”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既维护了父亲的隐私,又谦逊地表达了自己的情况。
另一位藏家接口道:“墨小姐过谦了。方才听闻葛老所言,当年‘墨梅圣手’二位,墨先生负责‘眼’,能断阴阳,尤其对于涉及玄奥的古物,洞察力非凡。不知…这‘玄奥’二字,具体何解?莫非真涉及一些…超乎常理之物?”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大胆,也代表了在场许多人心中的好奇。
墨云唇角微扬,避重就轻
“前辈谬赞了。所谓‘玄奥’,在晚辈看来,不过是器物历经岁月,承载了过多的人事沧桑与情感寄托,其本身的气韵、包浆、乃至微小的损伤,都形成了独特的‘语言’。
家父所为,不过是比常人更善于‘聆听’这种语言,解读其背后的故事罢了。至于鬼神之说,”
她轻轻摇头,“子不语怪力乱神。”
她将“玄奥”归结为对器物历史信息的极致解读,既回应了问题,又避开了可能引发争议或恐惧的敏感领域,显得理性而专业。
许心坐在稍远的位置,安静地品着茶。
他听着墨云从容应对各方打探,心中对她的警惕与疑惑更深。
这个女人,对分寸的拿捏,对信息的控制,几乎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她来长安,绝不仅仅是“探寻故物”那么简单。
葛老与她,似乎存在着某种默契。
王天河和周世宏坐在许心旁边
“墨云姐真厉害,这帮老家伙都套不出她的话。”王天河悄声道。
“废话,你也不看看是谁。”周世宏与有荣焉,仿佛墨云的厉害也有他一份功劳,“不过她为啥装作不认识咱们?”
“你傻啊,这种场合,能相认吗?肯定有原因。”
许心听着他俩的嘀咕,没有参与。
他的目光偶尔与墨云交汇,但对方始终保持着那种对待陌生人的礼貌与距离。
又闲谈了片刻,夜色愈发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