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南那片废墟回来,王天河一屁股瘫在太师椅里,唉声叹气:“白跑一趟!盒子卖了,买主找不着。心哥,咱这两千块,怕不是打了水漂,就买回来个念想?”
许心没说话。他把那只青花碗从锦盒里重新拿出来,放在工作台最明亮的地方。台灯的光线打在粗糙的釉面上,泛着温润的光。
他盯着碗,眼神专注,仿佛要把它看穿。
“心哥,别看了。”王天河有气无力地说,“再看它也变不出盒子来。要我说,这就是个巧合。许叔叔的旧物,不知道咋流落出去了,正好被那驼背老头捡到,又正好被那猴腮雷卖到咱这儿。纯属点儿背。”
许心像是没听见。他拿起碗,手指一遍遍摩挲着碗身,从口沿到底足,不放过任何一寸。父亲当年拿着这只碗,耐心讲解的画面,清晰得如同昨日。
“我爸常说,”许心忽然开口,声音不高,“看东西,要入骨三分。不能只看皮相。”
王天河翻了个白眼:“道理我懂。可这碗的皮相,它就是个普通民窑啊!还能看出花来?”
许心不再理会他。他拿出最高倍率的放大镜,打开最强的侧光灯,调整好角度,像往常鉴定高难度器物一样,开始对这只碗进行地毯式搜查。
胎骨、釉面、青花发色、画工笔触、磨损痕迹…一切细节,都与他记忆中的“教具碗”完全吻合。
时间一点点过去。王天河已经无聊地开始玩手机游戏,背景音是“First blood”、“double Kill”…
许心依旧伏在工作台前,像个雕塑。
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碗心那朵稚拙的团花下方,靠近碗底的位置。在强光侧射下,那片区域的釉面,似乎…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周围的折射感?
非常细微。如果不是他用这种近乎“变态”的仔细去观察,绝对会忽略。
他调整了一下放大镜的角度,让光线以一个更刁钻的角度切入。
看到了!
在那层透明的釉质下方,紧贴着胎体的地方,似乎有极其浅淡的、与胎土颜色略有差异的痕迹!
不是画上去的,更像是…在胎体上做了什么处理,然后才上的釉!
“天河!”许心声音有些发紧,“把手电筒给我!最亮的那支!”
王天河正玩到关键团战,头也不抬:“等会儿等会儿!我马上五杀了…哎哟卧槽!”
他被许心一把抢过手机。
“心哥!你干嘛!我差点就超神了!”王天河哀嚎。
“别废话!手电!”许心语气急促。
王天河看他脸色不对,不敢再闹,赶紧从抽屉里翻出强光手电递过去。
许心关掉台灯,让王天河举着手电,以几乎平行于碗壁的角度,从侧面打光。他自己则拿着放大镜,眼睛紧紧贴着镜片,观察那片可疑区域。
在强烈而集中的侧光照射下,釉面下的痕迹变得清晰了一些。那是一些极其纤细的、断断续续的线条,颜色比周围胎土略深,呈现出一种暗褐色。
“有东西…”许心喃喃道,呼吸都放轻了。
“啥东西?心哥你看到啥了?”王天河也好奇地凑过来,可惜他眼里只有碗底的反光。
许心小心翼翼地调整着碗的角度,让光线最大限度地勾勒出那些隐藏的线条。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慢慢地,那些断续的线条,在他脑海中开始连接,组合…
第一个字,像是个…“王”?
他心脏猛地一跳。
继续辨认。
第二个字,笔画复杂点…像个“中”?
第三个字…“天”?
王…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