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啊…许师傅眼力果然名不虚传。”他感叹道,“这几件东西,还是我早年在外地工作的时候,陆陆续续淘换来的。几十年喽…”
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指着那山水人物缸:“这个,是在景德镇旁边的一个老乡家里看到的。当时用来腌咸菜呢。我看这画片有意思,山水有宋人意境,人物虽小,神态却活灵活现,就磨了半天嘴皮子,花了我当时半个月工资买下来的。”
又指着那缠枝莲纹缸:“这个是在津门一个旧货市场角落发现的,蒙着厚厚一层灰。摊主当破烂卖,我瞧着这莲纹画得舒展,青花发色也正,就拎回来了。”
“还有这砚台,”他走到桌边,“是在岭南一个老文人后代手里收的。那家人急着用钱,我看着石质好,雕工也古朴,就留下了。”
陈老说着,看向许心,眼神温和:“那时候工资低,买这些东西,家里那口子没少埋怨我。说我不务正业,尽往家搬些没用的破铜烂铁、瓶瓶罐罐。”
他笑了笑,带着点回忆的甜蜜:“可她埋怨归埋怨,每次我出差回来,她还是会把它们擦得干干净净。”
许心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他能感受到陈老话语里那份对岁月、对过往的深情。
“几十年过去了。”陈老环顾了一下这间屋子,“跟我一起退下来的老伙计,有的爱字画,有的玩玉石。就我,还是喜欢这些老瓷器,老物件。看着它们,就想起当年跑遍大江南北的日子,想起那些人和事。”
他看向许心,目光深邃:“东西值多少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念想,这段记忆。许师傅,你说是不是?”
许心郑重地点了点头:“是。器物有灵,承载的是时光和人情。”
陈老满意地笑了。“说得对。所以啊,找你来鉴定,不是想知道它们现在值多少。就是想找个明白人,确认一下,我这老眼还没昏花,当年的感觉没错。”
他顿了顿,半开玩笑地说:“也顺便看看,小澜那丫头推崇备至的年轻人,到底有几分成色。”
许心心里一动。小澜。果然是楚澜。
他面上不动声色:“陈老过奖了。我只是尽本职。”
“不骄不躁,好。”陈老赞许地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信封,厚度不小,“这是鉴定费,说好的双倍。”
许心没接:“陈老,按行情收就行。用不了这么多。”
“拿着。”陈老把信封塞到他手里,语气不容拒绝,“我老头子说话算话。再说了,”
他拍了拍许心的肩膀,意味深长:“以后麻烦你的地方,可能还多着呢。”
这时,那个引路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低声对陈老说了句什么。
陈老点点头,对许心说:“许师傅,我还有个约,就不多留你了。让小刘送你回去。”
“谢谢陈老。”
许心跟着中年人往外走。快到院门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陈老还站在厢房门口,背着手,目光温和地注视着那两口青花大缸,夕阳的金辉落在他银白的头发上,和那古朴的缸体上,仿佛时光在这一刻凝固了。
坐回红旗车里,许心捏了捏那个厚厚的信封,心里有些感慨。
这趟鉴定,看的不仅是古董,更是一个老人沉淀了几十年的岁月。
车子刚在瓷心斋门口停稳,王天河就炮弹一样冲了出来。
“心哥!怎么样怎么样?考核通过了吗?老爷子说什么了?是不是终极boss?有没有提起楚澜姐?”他问题像连珠炮。
许心没理他,径直走进店里,把工具包放下。
王天河急得抓耳挠腮:“你倒是说话啊心哥!急死我了!”
许心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东西看了。清康熙青花大缸,清中期端砚。开门。”
王天河一愣:“就…就这?没别的了?没问问你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
许心拿起桌上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口。
“老爷子就是回忆了一下青春。”
王天河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喃喃道:
“这家长考核…路子这么野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