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混口饭吃。”许心含糊地应着，转而问道，“你呢？这地方水深，一个人多留神。”
“放心吧，”苏晓自信地扬了扬下巴，“我可是有‘尚方宝剑’的人。倒是许师傅您，眼神这么毒，今晚不知道有多少‘宝贝’要在您面前原形毕露了。”
她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全场，像是在寻找什么。
两人正低声交谈着，许心的目光无意间瞥向展厅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那里单独设有一个展台，灯光聚焦，一件器型宏伟、青花发色浓艳的“明永乐青花携琴访友图大瓶”静立其中。
而在那瓶子前，站着一位身着深色中山装、身形清瘦的老者，正背对着他们，静静地凝视着那件大瓶。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许心瞬间就认了出来——周慕云！
而他所凝视的那件大瓶，正是那夜在瓷心斋，他平板电脑照片上的那一件，那件被他说是父亲许建安当年亲手修复，几乎起死回生，并留下“器有魂，人有惑”之谜的……半真半假之物！
许心的心脏猛地一跳，之前的闲适瞬间消失无踪。
他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目光紧紧锁住那个清瘦的背影和那件承载着父亲过往的重器。
苏晓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周慕云和那件大瓶，她轻声问道：“许师傅，那是……？”
许心没有回答，他脚步不疾不徐，却在周慕云身侧约一步远处停下
没有立刻打扰他的凝望。
周慕云似乎早已察觉到他的靠近，并未回头，只是望着大瓶，如同对着一位老友，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感慨：
“建安兄当年修复此瓶时，曾说‘器有魂，人有惑’。器物之魂，在于其承载的时光与匠心血；而人之惑……”
他顿了顿，终于微微侧头，看向许心，目光深邃，“往往在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选择。”
许心凝视着周慕云：“周先生，您与我父亲，真的只是‘几面之交’的故人吗？”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探究，“这瓶子，您如此熟悉，甚至连他修复时的慨叹都一清二楚。他当年到底为何失踪？去做的那件‘正确的事’，又是什么？”
周慕云转过身，正面看着许心，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却难以捉摸的神情：“许心，有些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建安兄的选择，牵扯甚广，水比你能想象的更深。”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大瓶上，手指隔着玻璃虚空描摹着瓶身的青花纹路
“你看这瓶子，历经破碎，却能重圆。有些事，有些人，也是如此。时机未到，强求不得。我今日在此，与你一样，也只是个‘看客’。”
“看客？”许心追问，“那您为何特意提醒我对此瓶三缄其口？您在防备什么？或者说，您在等待什么？”
周慕云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几分高深莫测
“防备不必要的关注，等待……水落石出的那一刻。许心，你比你父亲想象的成长得更快，眼力心思都已非吴下阿蒙。但金陵这潭水，远比京城复杂。小心行事，多看，多听，少言。”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许心一眼，仿佛在传递某种无言的讯息
“我所知确实有限，只知道他最后消失的方向，与金陵有关，与一些执着于‘古艺’的隐秘之人有关。更多的，需要你自己去发掘了。”
说完，周慕云不再多言，对着许心微微颔首，便转身缓步融入人群中
留下许心独自站在那件凝聚着父亲心血与谜团的青花大瓶前，心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