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能上上手吗？”许心开口，声音平静。
鸭舌帽男人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老金，老金对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点了点头，哑着嗓子说了句：“小心点。”
许心没有先去碰罐身，而是示意刘世轩的助理将带来的强光手电调整到特定角度。
他先看底足。胎土淘炼略显粗糙，符合元明时期特征，露胎处的火石红分布也算自然。
但他用手指极其轻微地触摸胎釉结合处，感觉边缘似乎……过于“利落”了少许，缺乏真正数百年氧化应有的那种极其圆润的过渡感。
接着，他仔细查看青花发色。
苏麻离青的晕散和铁锈斑确实模仿得极为逼真，但在高倍放大镜下，他发现一些铁锈斑的“根”部，颜色过渡略显生硬，像是刻意点染堆积而成，而非天然钴料在窑火中自然析出、沉淀形成的层次。
最关键的是器物的重量，许心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大罐，心中微微一沉。
手感……略轻！元明时期的大罐，胎体厚重，手感沉稳压手是重要特征。
这件罐子，虽然看起来硕大，但重量感与他记忆中经手过的类似真品相比，明显差了一筹。
这要么是胎体过薄，要么……就是用了现代注浆工艺，胎质密度不够。
为了验证，他借着调整角度的机会，用手指关节极其轻微地敲击了一下罐身。声音略显清脆、单薄，缺乏老瓷特有的那种浑厚、悠长的回响。
许心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破绽虽然细微，但在他的专业审视下，已经开始一一浮现。
这是一件水平极高的仿品！制作者绝对是超一流的高手，几乎复现了元明青花的所有外在特征，甚至在釉光做旧上下了苦功，但在胎体密度、细微手感以及一些钴料发色的微观层次上，还是露出了马脚。
它骗得过大多数藏家，甚至可能骗过一些依赖仪器的检测，但骗不过许心这种从修复入手、对古瓷“骨相”有着深刻理解的顶尖行家。
就在许心准备放下罐子，给刘世轩暗示时，异变陡生！
“都别动！警察！蹲下！”几声厉喝从市场入口处传来，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利剑般射入混乱的鬼市！
顿时，整个市场如同炸开了锅！
摊主们惊慌失措，有的卷起地摊布就跑，有的抓起值钱的东西就往黑暗处钻，买家们也乱作一团，惊呼声、奔跑声、物品碰撞倒地声响成一片！
“妈的！怎么这个时候来抄！”老金脸色大变，低声咒骂。
那鸭舌帽卖家更是吓得浑身一抖，也顾不上大罐了，爬起来就想跑。
“东西！”刘世轩急了，那罐子还在地上呢！
混乱中，许心却异常冷静。
他注意到，那鸭舌帽卖家在逃跑前，眼神不是看向那件价值理应连城的“元明青花大罐”，而是下意识地瞥向了老金，两人之间有一个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眼神交流。
就是这个眼神！
让许心瞬间明白了——这很可能是一个针对刘世轩的局！老金和这个卖家是一伙的！
利用鬼市的混乱和“警察抄市”的突发事件，制造恐慌，如果刘世轩在慌乱中担心东西被抄走或者被其他人捡便宜，很可能就会在未仔细查验的情况下，仓促与卖家达成交易，甚至先付部分定金！
而一旦钱货离手，在这鬼市之中，再也找不到人！
“刘总！别管罐子！我们走！”许心当机立断，一把拉住还在心疼罐子的刘世轩，在助理的掩护下，迅速朝着与人群奔逃相反的一个狭窄岔道退去。
他们刚躲进岔道的阴影里，就听到外面传来呵斥声和零星的抓捕声，但似乎并非大规模清场，更像是一次针对性的临检或者接到了什么线报。
许心屏住呼吸，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那鸭舌帽卖家和老金早已不见踪影，而那件“元明青花大罐”，则被遗弃在原地。
几分钟后，外面的骚动渐渐平息，“警察”似乎也离开了。
鬼市又慢慢恢复了之前那种诡秘的平静，只是摊位少了一些，人心更加惶惶。
刘世轩惊魂未定，看着许心，声音还有些发颤：“许……许师傅，刚才……那罐子？”
许心摇了摇头，语气肯定：“刘总，那罐子，是假的。水平极高，但破绽犹在。刚才那场混乱，很可能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想让我们在慌乱中上当。”
刘世轩倒吸一口凉气，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后怕如同冰水浇头！
“妈的！这个老金！竟敢坑到我头上！”刘世轩又惊又怒。
“拉纤的嘴，骗人的鬼。刘总，以后这类人的消息，更要加倍小心。”许心平静地提醒道。
许心隐隐感觉到，这只仿造水平极高的元明青花大罐背后，或许隐藏着一条专业作假的流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