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举大胆至极,礼物更是惊世骇俗——
竟将一位皇子的怒相雕成佛像相赠。
孤明的目光落在那尊小佛上,琉璃般的眸子骤然一缩。
他显然从未见过如此悖逆又大胆的礼物。
脸颊上那抹薄红尚未褪去,此刻又深了几分。
阮如玉在他这般罕见的失态中,心满意足地再次敛衽一礼:
“谢意既已带到,如玉便不打扰殿下清修了。”
她转身,姿态从容地拉开房门,春日暖阳再次涌入。
在她即将踏出门槛时,身后传来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拿走。”
阮如玉脚步微顿,回眸一笑,那笑容在春光里明媚得晃眼:
“送出去的礼,哪有收回的道理。殿下若不喜欢,丢了便是。”
说罢,她身影轻盈地消失在迎春烂漫的院落之外。
孤明死死盯着那尊雕刻着他怒容的小佛,胸口剧烈起伏。
他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绪,然而那尊小佛的模样却已深深印入脑海。
最终,他伸出手,极其迅速地将那尊小佛拿起,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看也不看便塞进了身旁经匣的最底层,重重合上。
阮如玉踏着青石小径款款而下,方才在孤明面前的狡黠笑意已尽数敛去。
行至前殿,挽秋早已候在石阶前,见她出来忙迎上前:
“娘子,”
挽秋压低声音,
“您刚走没多久,二老爷便来了。”
主仆二人穿过山门,但见门外停着一辆熟悉的青缎马车,车辕上端坐的正是竹生。
竹生朝主仆二人眨了眨眼睛。
车帘自内掀起,孟淮止端坐其中,膝上摊着一卷书册。他并未抬眼,只淡淡道:
“上车。”
阮如玉从容登车,在他对面落座。车厢内弥漫着清冽的墨香,与她袖间残留的檀香悄然交织。
“小叔叔怎会在此?”
她轻声问道,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口绣纹。
孟淮止翻过一页书卷,目光仍停留在字里行间:
“顺路。”
车轮缓缓启动,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他忽然合上书卷,抬眸看她:
“你去见了孤明?”
阮如玉眼波微动,唇边漾起恰到好处的浅笑:
“祈福的时候想起来,所以去还个恩情。那夜在佛堂,多亏他为我作证。”
孟淮止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指尖轻轻敲着书卷边缘:
“孤明此人,”
他语气平淡,
“你离得远一些。”
阮如玉微微睁大眼睛,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
“小叔叔何出此言?那位小师父瞧着很是慈悲……”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闻车轮辘辘。孟淮止忽然倾身,墨色的眸子直视着她:
“记住,在这京城里,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逼近惊得往后微仰,羽睫轻颤:
“那小叔叔对我……也不是别无所求的善意吗?”
这话问得天真,却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他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