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沈卫国打断她,“既然去了,就干脆利落点,一天搞定,别拖拖拉拉。也让连队那边看看,咱们不是不守规矩,是确实家里有事,而且有能力迅速解决问题。” 他的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强硬和展示实力的意味。
沈文勤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这不仅是为了完成任务,更是一种姿态。他点头应下:“好的,爸。我知道怎么做。”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沈文勤便起身了。他换上了一身便于活动的旧衣服,揣上父亲给的一张写有张叔联系方式和地址的纸条,以及一些零钱,便出了门。
镇东头的一片空地上,临时搭建了不少简陋的工棚,这里是外来采棉工的主要聚集点之一。空气中弥漫着煤烟、汗水和各种方言交汇的嘈杂声。沈文勤很容易就找到了负责管理这批豫省采棉工的张叔——一个皮肤黝黑、嗓门洪亮的中年汉子。
“是文勤吧?老沈昨晚打电话跟我说了。”张叔热情地拍了拍沈文勤的肩膀,打量了他一下,“行,小伙子精神!人都给你准备好了!”
他转身朝工棚那边喊了一嗓子,很快,三十名包着各色头巾、穿着朴素但利落的中年女工便聚集了过来。她们大多三四十岁年纪,脸上带着常年在户外劳作留下的风霜印记,但眼神明亮,手脚粗大而显得有力。她们好奇地看着沈文勤这个半大的少年,但并没有人多问什么,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安排。这些都是有着多年采棉经验的老手,动作麻利,服从管理。
“这是沈老板家的儿子,他学校还有点任务没完成,今天辛苦各位嫂子、大姐们帮个忙,速度快点儿!”张叔简单交代了一句。
女工们纷纷应和:“放心吧张头儿!”“保证完成任务!”
几辆早已安排好的农用三轮车“突突”地开了过来。沈文勤和张叔,以及这三十名女工,分别上了车。三轮车冒着黑烟,沿着昨日沈文勤归来的路,再次向着连队方向驶去。
再次回到连队,感受已然不同。当这几辆三轮车停在班级负责的棉田地头时,立刻引来了众多目光。正在田里劳作的同学们都惊讶地望了过来。
孙小海第一个跑了过来,看着从车斗里利落跳下的三十名女工,瞪大了眼睛:“文勤!你……你这是从哪儿搬来的救兵啊?昨天不是跟你爸妈回家了吗?”
沈文勤跳下车,对孙小海和围过来的同学笑了笑,简单解释道:“家里有点事,但我这劳动任务还得完成。这些都是家里联系的采棉工,过来帮我把剩下的活儿干完。”
这时,那三十名女工已经不需要更多指令,她们各自拿起沈文勤班级留在田边的拾花兜,两人一垄或三人一片,迅速分散开来,投入到棉田之中。她们的动作极其熟练,手指翻飞间,洁白的棉朵便精准地被摘下,投入兜中,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整个过程中,她们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只有棉桃被揪下时轻微的“噗噗”声,以及偶尔拖动棉兜的摩擦声,效率之高,令人咋舌。
同班同学们都看得目瞪口呆,围在田埂上,议论纷纷。
“我的天……这速度,顶我们十个!”
“你看她们的手,好像会自己找棉花一样!”
“文勤,你家是干啥的啊?能找来这么多专业的人?”
“这下好了,文勤你的任务肯定没问题了!”
沈文勤被同学们围在中间,感受着各种惊叹和羡慕的目光。他依旧保持着平静,只是说道:“都是家里干活的老乡,熟练些。” 他抬眼,看到林薇也站在人群里,望着这边,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为他松了口气,又像是某种距离感。
王老师也闻讯赶了过来,看到这场景,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对沈文勤点了点头:“尽快完成,办好手续。”
在三十名熟练女工的全力突击下,沈文勤名下那三十天的任务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飞速消耗。原本需要他个人再忙碌一个月的时间,用了不到一天,便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棉包被迅速填满、过秤、标记,整齐地码放在地头。
沈文勤仔细核对了过秤的记录,确认任务量已经超额完成。他找到连队的统计员和王老师,利落地办妥了所有的交接和手续。整个过程高效、顺畅,没有留下任何话柄。
中午时分,沈文勤结算了工钱,感谢了张叔和那三十位女工。她们吃完自带的干粮,便又坐上三轮车,离开了连队,来去如风,只留下了一片被采摘干净的棉田,以及同学们久久未能平息的议论和惊叹。
当沈文勤再次独自一人站在连部门口,准备搭乘路过的班车返回镇上时,心境已然不同。他用自己的方式,干净利落地解决了问题,没有依赖父亲当场展示力量,却也借助了家庭的资源。这种方式,似乎更符合他内敛的性格,也让他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中,找到了一丝掌控感。
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这片生活劳作了一个月的连队,然后转身,踏上了回家的班车。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父亲提到的、家里那“忙得四脚朝天”的摊子,以及那部即将到来的、象征着责任与信任的手机。新的挑战,已经在等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