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很快端上来,热气腾腾。沈文勤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还是记忆里的味道,浓烈的香料味,牛肉炖得软烂。可吃了小半碗,他就放下了筷子。不是味道变了,是这具身体和心境,都再也盛不下这碗承载了前世半生艰辛的面了。
“老板,打包一份凉皮子,多放面筋黄瓜。”他想起母亲爱吃这个。
付了三块钱面钱和两块五的凉皮钱,手里攥着找零的五毛零钱,他走出了面馆。路过游戏厅时,里面的喧嚣像一只无形的手拽住了他。
他走进去,将那五毛钱拍在柜台上:“老板,两个币。”
游戏厅里烟雾缭绕,光线昏暗。他径直走到那台最火的97机子前,一个剃着“毛寸”头的男生正打得投入,嘴里不停叫嚷着。
沈文勤投下币,选了人。那男生看了一下沈文勤,那张阴柔的脸,忽的一声“娘炮”就从嘴里发了出来,充满了对沈文勤的轻蔑。
接下来的两分钟,沈文勤每次的连招和打断轻拳,把那个男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轻松Ko。
“我靠!作弊吧你!”那男生摔了下摇杆,扭过头不服气地瞪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沈文勤没说话,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得意,反而有种超越年龄的疲惫和疏离。第二局开始,他随意晃了下摇杆,在对方严阵以待时,却直接转身,抓起靠在旁边的书包甩到肩上,把另外一个游戏币扔到机台上。
说道:“不打了,没意思。”在一片“诶?不打了?”的疑问声中,大步走出了游戏厅。
外面商店的录音机里播放着梁静茹的《勇气》。梁静茹给的勇气,现在就有了。看来梗是有了。
一旁是初中同班同学韩瑜家的饺子店。想到上辈子这个同学,先天性心脏病还去打篮球献血,被无良三本搞到身死。韩父韩母绝望的眼神。沈文勤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在忙碌的身影,远远的看了一下,然后还是没有过去打招呼。
他跨上山地车,用力一蹬,将这一切甩在身后,朝着家的方向奋力骑去。
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腹部的绞痛似乎都减轻了些。他看着眼前这生机勃勃、甚至有些混乱粗糙的小镇,再想到二十年后那条干净却空旷、只剩下老人和零星店铺的街道,一种巨大的恍惚感攫住了他。
重生的喜悦,像阳光下脆弱的肥皂泡,被身体里难以启齿的秘密和未来沉重的压力,轻轻一戳,就弥漫开一片冰冷的迷茫。
但在这迷茫的最深处,有什么东西,正伴随着车轮碾过路面的沙沙声,悄然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