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魁站在一艘最大的乌篷船头,双手叉腰,锦袍被河风鼓得猎猎作响。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叶飞羽,眼角的皱纹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和志在必得,身后的亲信们个个腰佩弯刀、手持弓弩,眼神如狼似虎地盯着河滩上的一行人:“叶掌柜,果然是信人!货都带来了?”他的声音刻意提得洪亮,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又像是想借此掩盖内心的躁动。
叶飞羽神色从容,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佩剑的流苏,指了指身后的三辆马车,语气平淡无波:“蒋大头领要的第一批货,五十把特制精钢匕首,二十具改良折叠弩,外加十罐提纯猛火油,都在这里了。按照约定,先货后款,请大头领验货。”他目光扫过对方严阵以待的手下,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那剑拔弩张的架势,甚至还微微颔首,示意对方可以随意检查。
蒋魁使了个眼色,身旁的二当家“鬼头刀”陈三立刻带着四名心腹跳上岸,大步走到马车旁。他们动作粗暴地掀开帆布,先是拿起一把匕首,在旁边的石块上轻轻一划,石面瞬间裂开一道整齐的缝隙;又取下一具折叠弩,拉开弓弦搭上短箭,对准远处的枯树扣动扳机,“咻”的一声,短箭穿透树干,只留下一截尾羽在外;最后打开一罐猛火油,用火种一点,幽蓝色的火焰瞬间窜起半丈高,燃烧声噼啪作响,散发出灼热的气浪。确认货物与之前见过的样品无异,甚至锋利度、射程和燃烧力都更胜一筹后,陈三几人脸上都露出贪婪的神色,回头向蒋魁重重一点头。
蒋魁见状,心中大定,看来这“叶掌柜”要么是真没察觉,要么就是仗着有点货就有恃无恐,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他哈哈一笑,声震河滩,眼中却闪过一丝狡诈和贪婪:“货不错!叶掌柜果然痛快!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阴沉强硬,如同变脸般毫无征兆,“这价钱,老子觉得还得再往下压三成!最近道上不太平,圣元的兵到处巡查,运送、保管哪样不要钱?而且,老子怎么知道你们以后会不会把同样的货,卖给老子的对头‘镇三山’刘彪,或者山里那个硬骨头张贲?到时候老子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图穷匕见!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找借口压价,践踏约定,甚至是为接下来的翻脸和黑吃黑做最后的铺垫!他身后的水匪们立刻鼓噪起来,船上的弓箭手纷纷搭箭瞄准,陆地上的喽啰们也刀剑出鞘,敲击着盾牌和船舷,发出“哐当哐当”的威胁声响,杀气瞬间弥漫整个河滩。
叶飞羽似乎早有所料,脸上依旧看不到丝毫动怒的迹象,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他往前走了三步,身形挺拔如松,目光平静却极具穿透力,直直盯住蒋魁的眼睛:“蒋大头领是嫌价钱高了?还是……根本信不过叶某?”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如同惊雷般清晰地送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又或者,大头领是找到了出价更高的新主顾?比如……圣元泸州守备府的拓跋烈参将?他许诺了你什么?剿灭我们之后的千金赏金?还是给你一个‘河道巡检’的虚衔,让你做他的鹰犬?”
蒋魁脸色猛地一变,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瞳孔骤然收缩,眼神瞬间变得凶厉无比,又带着一丝被戳穿底牌的惊慌:“你……你他娘的什么意思?!敢污蔑老子通敌鞑子!”他气急败坏地吼道,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弯刀上,试图用声音掩盖内心的慌乱。
他身边的陈三也立刻上前一步,手中鬼头刀直指叶飞羽,恶狠狠地骂道:“狗娘养的!敢挑拨离间,今天就让你竖着来,横着走!”水匪们更是如临大敌,弓弩齐齐上弦,冰冷锋锐的箭簇对准了叶飞羽一行人,只要蒋魁一声令下,立刻就能将他们射成刺猬。河滩上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风吹过芦苇荡的沙沙声,以及水匪们粗重的呼吸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血战似乎一触即发之际——
“咻——啪!”
一支特制响箭带着迥异于寻常箭矢的凄厉尖啸,从不远处的青龙山方向疾射而出,在空中猛地炸开一团醒目的绿色烟雾,即使在白日的天光下也清晰可见,如同一个信号弹悬在半空。
紧接着,几乎在同一时间,黑水荡老巢的方向,数股粗大的滚滚浓烟冲天而起,如同黑色的狼烟遮蔽了半边天,隐约还传来了阵阵沉闷的爆炸声、水匪惊恐的喊杀声、以及船只燃烧的噼啪声,甚至能听到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顺着风飘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将蒋魁和他的手下炸懵了!
“怎么回事?!哪里放箭?!”
“看!是黑水荡!家里着火了!有敌人偷袭!”
“妈的,中计了!我们被调虎离山了!”
蒋魁麾下的水匪们顿时一阵大乱,纷纷转头望向老巢方向,脸上满是惊慌失措。老巢被袭,那可是他们的根本,家眷、财货、积攒多年的家底都在那里!有的人开始心神不宁地挪动脚步,握着兵器的手也微微颤抖,看向叶飞羽的眼神充满了惊疑和恐惧。
蒋魁也是又惊又怒,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猛地转头死死盯住叶飞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暴怒,声音都带着颤抖:“你……你竟敢偷袭老子老巢?!你他妈到底是谁?!不是什么北边来的商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