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最终,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只化作这一个沉重的字眼,声音带着一丝无法完全掩饰的颤抖,“城中一切,有我。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她目光依次扫过叶飞羽和林湘玉,那眼神复杂难言,有托付,有期盼,还有一丝深藏的不安。
是夜,三更天,月暗星稀,薄雾渐起。叶飞羽与林湘玉精心挑选了八百精锐(其中五百是林湘玉带来的、最擅长山林行动的猎户),人人轻装简从,只携带兵刃、弓弩、三日干粮、水囊以及大量的手雷和引火之物。他们从望南城东侧一段较为隐蔽、墙体破损形成的陡坡,借助绳索悄然坠下城墙,如同融入夜色的滴水,瞬间便消失在茫茫黑暗与起伏的山峦阴影之中。
领头的猎户名叫石虎,是林湘玉在莽山时便倚重的老手,对南境山林了如指掌。他辨认了一下星辰方位,又伏地倾听片刻,打了个手势,队伍便如同鬼魅般,沿着一条几近被荒草淹没的兽径,向着东北方向的黑风谷开始了漫长而危险的迂回渗透。
队伍行进极快,却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猎户们在前探路,规避着可能存在的敌军哨卡和巡逻队。叶飞羽与林湘玉并肩而行,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扩廓用兵沉稳,但并非毫无破绽。”叶飞羽压低声音,对林湘玉说道,“他大军围城,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正面,对后方,尤其是黑风谷这类他认为安全的后勤枢纽,戒备反而可能因自信而松懈。我们要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和心理盲区。”
林湘玉点头,她的目光在黑暗中依旧锐利:“石虎说,有一条采药人走的小路,可以绕到黑风谷南侧的山脊,从那里俯瞰,谷内情况一览无余。只是路险,需攀爬一段悬崖。”
“险路才好,敌军更想不到。”叶飞羽沉声道,“关键是速度,必须在扩廓反应过来之前,一击即中,然后迅速远遁。”
与此同时,圣元军大营,中军帐内。
扩廓帖木儿并未因白日进攻受挫而动怒,他正对着地图沉思。副将禀报了夜袭时出现的意外援军和那种爆炸物。
“林湘玉……淮安守将。”扩廓手指敲击着桌面,“她竟敢分兵来援,看来淮安防务比预想的要稳固,或者说,叶飞羽在她心中分量不轻。”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种可投掷的小型爆弹,倒是麻烦。传令,让工匠加紧研究缴获的残片,同时,前线进攻步卒的盾牌再加厚一层。另外,多派游骑,扩大警戒范围,尤其是通往我军后方的路径,严防小股部队渗透。”
他并不认为叶飞羽敢在这种时候派出重要人物远离坚城进行长途奇袭,但多年的军事生涯让他习惯性地堵上任何可能的漏洞。然而,他重点防范的,仍是望南城可能再次发动的、针对攻城部队的短促突击。
望南城内,杨妙真送走叶飞羽和林湘玉后,并未回府休息。她直接登上了北城城楼,这里承受的压力最大。她巡视着伤痕累累的城墙,慰问受伤的将士,亲自为一名发着高烧仍念叨着要守城的小兵喂了口水。她的举动沉稳而坚定,极大地安抚了军心。
但当她独自一人时,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投向东北方向的黑暗。她知道叶飞羽和林湘玉都是当世俊杰,身手智谋皆属顶尖,又有熟悉地形的猎户带领。可那是二十万大军的后方,稍有不慎……她不敢深想。
“郡主,您去歇会儿吧,这里属下守着。”副将劝道。
杨妙真摇了摇头,玄色披风在夜风中拂动:“不必,我就在这里等。”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等他们的消息,也等……扩廓的下一次进攻。”
她必须守住这座城,这是她对叶飞羽的承诺,也是她作为未来帝王的职责。只是这份等待,格外煎熬。她抬头望向那被薄云遮掩的残月,心中默念:无论前路如何,望南城,绝不会在我手中陷落。
而此刻,叶飞羽与林湘玉的队伍,已经在石虎的带领下,如同暗夜中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淌过山岭,逐渐逼近那条通往黑风谷的险峻小路。更深的危险与决定战局的机遇,就在前方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