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清楚了吗?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慕容皓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一名幕僚颤声道:“回大将军,根据溃兵描述及我等分析,南贼所用,应是一种巨大的凹面铜镜,借日光聚焦生热,以此焚物。古籍《淮南万毕术》中曾有记载……但,但规模如此之大,威力如此之强,闻所未闻!”
“凹面镜……叶飞羽……好一个叶飞羽!”慕容皓猛地一拍案几,震得茶杯乱跳,“竟将孩童嬉戏的把戏,用到了两军阵前!奇耻大辱!”
厉千山阴恻恻地开口:“大将军息怒。此物虽利,却有致命弱点。第一,极度依赖阳光,阴雨、雾霾、夜晚,皆成废铁。第二,固定难移,目标明显。第三,镜面脆弱,惧火畏击。”
他顿了顿,脸上疤痕在灯光下更显狰狞:“属下已拟定数策。其一,大量赶制‘火鸦’、‘烟球’,一旦进攻,先以投石机抛射,制造浓烟与火场,遮蔽其镜光。其二,挑选死士,装备牛皮厚盾与水囊,乘快艇突击,贴近后以污泥、黑漆污损其镜面,或直接毁坏。其三,属下已派人四处搜罗牛皮、渔网,可尝试在舰船关键部位加装防护,或悬挂湿透的渔网,以阻隔热力。”
慕容皓眼中终于恢复了几分神采:“厉统领所言甚是!就按此办理!另外,从明日开始,大军作息调整,操练皆在清晨、傍晚或阴天进行,进攻时间,也选在无光之时!”
他看向众将,脸上重新浮现出狠厉之色:“叶飞羽以为凭此奇技淫巧就能高枕无忧?本将军要让他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诡计都是徒劳!传令下去,加紧打造舟筏,搜集民船,下一次,本将军要亲率主力,夜渡沧江!”
就在江北紧锣密鼓地筹备反击之时,云阳城的“横江营”已然如同出鞘的利剑,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黑暗的江面。
他们的第一次出击,目标选择了北岸一处守卫相对松懈的辎重转运码头。
雷淳风亲自带队,五条快船借着微弱的星光和江涛声掩护,如同鬼魅般靠近。岸上巡逻的圣元士兵呵欠连天,根本没想到新遭惨败的南军敢主动出击。
“点火——放!”
随着雷淳风一声低吼,十几枚“水底龙王炮”被点燃引信,投入江中,顺着水流漂向码头栈桥和停泊的货船。同时,船上的“横江营”士兵举起火铳,对着岸上晃动的身影就是一轮齐射!
“砰!砰!砰!”
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岸上瞬间大乱,惊呼声、惨叫声、锣声响成一片。
而这时,“水底龙王炮”相继炸响!
“轰!轰!轰!”
巨大的水柱裹挟着木屑碎片腾空而起,一段栈桥在爆炸中坍塌,一艘满载草料的货船被引燃,火光照亮了小半个江面。
“撤!”雷淳风毫不恋战,得手之后立即下令撤退。五条快船迅速掉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只留下北岸一片狼藉和冲天火光。
类似的骚扰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不断发生。“横江营”神出鬼没,时而袭击哨卡,时而焚烧小型船坞,时而伏击运输队。虽然每次战果不大,却像牛皮癣一样,让北岸守军不胜其烦,士气持续低落。
慕容皓暴跳如雷,却无可奈何。江面辽阔,他不可能处处设防。而“缉影卫”与“猎枭队”在黑暗中的较量也更加惨烈,双方互有死伤,韩猛与厉千山虽未直接照面,却已通过下属的鲜血,牢牢记住了彼此的名字。
这一日,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暴雨。
叶飞羽与杨妙真并肩站在城头,望着雾气弥漫的江面。
“看来,慕容皓的反击,就在这几日了。”杨妙真轻声道。
叶飞羽点了点头,感受着空气中浓重的水汽:“他在等一个没有阳光的日子。而我们,也在等他来。”
他顿了顿,忽然问道:“郡主,若此战之后,我们不仅能守住云阳,更能兵锋北指,你待如何?”
杨妙真娇躯微微一震,转头看向叶飞羽,美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感,有憧憬,有沉重,也有决然:“父王一生所愿,不过是保境安民。但若圣元朝廷不容我等,这东南一隅,也非长久安居之地。飞羽,你的意思呢?”
叶飞羽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望着北方,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迷雾,看到了那座雄踞天下的煌煌帝都。
“先打赢眼前这一仗吧。”他缓缓道,“慕容皓想要的‘无光之日’来了,我们也该让他看看,云阳的锋芒,不止于阳光。”
他拍了拍冰冷的城垛,语气森然:
“传令下去,按第二套方案准备。让慕容皓知道,就算没有了‘天火’,这片沧江,依然是他二十万大军的……葬身之地!”
江风骤急,卷起战旗猎猎作响。一场决定东南命运,乃至影响整个天下格局的更大风暴,已在阴云之中,酝酿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