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西北(1 / 2)

西北。

古刀嗡鸣所指,神识地图上,那片位于西北方向的“异常点”如同溃烂的伤口,散发着浓郁到令人窒息的幽冥死气与血腥怨念。其位置,恰好与一些地方志杂谈中语焉不详记载的、前朝一处坑杀数十万降卒的“古战场”遗址大致吻合。

“古战场……幽冥裂隙……”我喃喃自语,感受着那方向传来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阴寒与死寂,“难怪归墟会选择那里作为节点之一。数十万不甘的战魂,积累千年的杀戮与怨怼,正是‘终结’与‘负面’意念的富集之地,对归墟而言,是绝佳的养料,也是侵蚀现世法则的绝佳跳板。”

我们不再耽搁,趁着夜色,悄然出城,朝着西北方向疾行。我伤势未愈,无法长时间维持高速遁术,只得借助苏澜对空间波动的敏锐,寻找一些相对稳定的“间隙”进行短距离穿梭,饶是如此,速度也远超寻常交通工具。

越是往西北,人烟越是稀少,景象也越发荒凉。大地干裂,植被稀疏,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一种若有若无的、铁锈混合着腐朽的血腥气。天空的灰翳在这里似乎也更加浓重,阳光难以穿透,使得这片土地终日笼罩在一种昏沉阴暗的氛围之中。

沿途,我们看到了更多被侵蚀的惨状。废弃的村庄如同鬼域,残垣断壁上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仿佛菌毯般的物质,散发出微弱的“剥离”气息。偶尔遇到一两个尚有人烟的村落,里面的居民也大多眼神麻木,行动迟缓,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对我们的经过毫无反应。

“这里的侵蚀……比城市里严重得多。”白若寒看着窗外飞逝的荒凉景象,狼眸中充满了不忍。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片土地的生机正在快速流逝。

苏澜闭目感应着,忽然开口道:“前方百里,空间结构异常紊乱,有强烈的死魂怨念波动,还有……人为布置的结界痕迹。我们快到了。”

百里距离,转瞬即至。

当我们踏出最后一次短距穿梭的空间涟漪时,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我们,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荒原。土地是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透了千年。地面上散落着无数锈蚀断裂的兵器、破碎的甲胄,以及……层层叠叠、如同鹅卵石般铺满大地的森白骨骸!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阴风怒号,卷起地上的血沙,发出如同万鬼呜咽的凄厉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腐朽气息,更有无数扭曲、痛苦、充满了杀戮与怨恨的残破意念,如同无形的利刺,疯狂地冲击着我们的神识!

而在荒原的中心,天空仿佛破了一个大洞。一个直径超过千丈的、不断旋转的灰黑色漩涡,如同狰狞的眼眸,悬挂在天幕之上!漩涡的中心,深不见底,散发出比忘川渡口那个节点强烈百倍的“剥离”与“归无”之意!

无数灰蒙蒙的气流,如同触手般从漩涡中垂落,深深地扎入下方那无尽的尸山骨海之中,贪婪地抽取着那些沉淀了千年的死怨之气!这些被抽取的气息,经过漩涡的提纯转化,化作更加精纯的“归墟”之力,沿着几条粗壮的灰蒙“根须”,汇入冥冥中的“万墟归流大阵”网络。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漩涡的下方,尸骨堆积最密集之处,赫然矗立着三座完全由白骨垒砌而成的、高约百丈的诡异祭坛!祭坛呈三角形分布,拱卫着中央的漩涡。每一座祭坛顶端,都盘坐着一名身披暗金镶边黑袍的归墟行者,其气息之强,远超之前在城市中遭遇的那名高阶行者!

而在三座祭坛之间,以及祭坛外围的尸骨荒原上,更有数以百计的普通黑袍行者,如同工蚁般忙碌着。他们或是吟唱着扭曲亵渎的咒文,加固着祭坛与漩涡的联系;或是挥舞着骨杖,驱使着一些由浓郁死怨之气凝聚而成的、形态不定的怨灵,在荒原上巡逻游弋!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侵蚀节点!

这是一处被归墟势力完全掌控、正在全力运转的……大型“采集”与“转化”基地!

“三个……接近‘长老’级别的行者……”苏澜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还有数百低阶行者,以及这无穷无尽的死怨之气环境……我们毫无胜算。”

白若寒也绷紧了身体,利爪下意识地弹出,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呜咽。眼前的阵势,让她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我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实力的差距,太过悬殊。莫说我此刻有伤在身,便是全盛时期,面对如此阵仗,硬闯也只是送死。

难道就这么退走?

我不甘地看着那巨大的漩涡,看着那三座白骨祭坛,看着那些忙碌的归墟行者。此地汇聚的死怨之气如此庞大,若是被归墟彻底吸收转化,其对“万墟归流大阵”的助益将难以估量!绝不能放任不管!

可是,该如何做?

强攻是下下之策。或许……可以尝试潜入?或者,从外部进行干扰?

我的目光扫过那片无尽的尸山骨海,扫过那些游弋的怨灵,心中忽然一动。

这些死怨之气,虽然被归墟行者利用,但其本质,依旧是那些战死士卒不甘的残念,充满了暴戾、杀戮与对生的渴望。它们与归墟那纯粹的“空无”并非完全同源,甚至存在着某种内在的冲突。归墟行者是在强行“驯服”和“转化”它们。

而我的“荒印”,其“终结”之力,同样霸道,却更倾向于崩灭与镇压。若是……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中逐渐成型。

我转头看向苏澜和白若寒,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快速说了一遍。

“不行!太危险了!”白若寒第一时间反对,狼眸中充满了担忧,“你的伤还没好!而且一旦失控,你会被那些怨灵撕碎的!”

苏澜也蹙紧了眉头:“此计可行性极低。且不说你能否在三位长老级行者眼皮底下引动‘荒印’而不被察觉,单是操控那海量死怨之气反噬其主,其难度便如同凡人引洪水倒灌,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

“我知道。”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神魂传来的阵阵刺痛,以及手中古刀与这片死亡之地隐隐存在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因果联系(或许是千百年来,也曾有赊刀人踏足过此地?),“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能对此地造成实质性打击,且有机会全身而退的方法。我们不需要完全摧毁这里,只需要制造足够大的混乱,干扰他们的‘采集’进程,甚至……如果能引起死怨之气大规模反噬,重创一两名长老行者,便是大胜!”

我看着她们,眼神决绝:“这是我们作为‘星火’守护者,必须承担的风险。”

苏澜与我对视良久,最终轻轻叹了口气:“你有几分把握?”

“三成。”我如实相告。这还是在理想状态下。

白若寒还想说什么,却被苏澜按住。苏澜看着我,异色眼眸中光芒流转:“既然如此,我们会为你创造机会,并接应你撤离。记住,事不可为,立刻退走!”

计划已定,我们不再犹豫。

苏澜身影缓缓淡去,如同融入了周围阴沉的背景之中,她的任务是利用自身虚实相生的特性,潜入到尽可能近的距离,观察祭坛的运转细节,并在我发动时,制造空间干扰,扰乱行者的施法。

白若寒则深吸一口气,周身月华内敛,妖气尽数收缩,她将凭借狼族天生的隐匿能力和强悍肉身,在尸骨荒原的外围游弋,清除掉一些可能碍事的低阶行者或怨灵,并准备接应可能受伤的我。

而我,则寻了一处尸骨堆积如山、死怨之气格外浓郁的背阴处,盘膝坐下。我将古刀横于膝上,双手虚抱丹田,开始全力调动那枚沉寂的“荒印”。

这一次,不再是引动其“终结”之力去攻击,而是……尝试以其为“饵”,去“勾动”这片古战场沉淀了千年的、狂暴无序的死怨之气!

过程极其凶险。

我的神识,如同最纤细的蛛丝,小心翼翼地探出,避开那些巡逻的怨灵和行者的感知,缓缓融入周围那粘稠、冰冷、充满了无数疯狂碎念的死怨气息之中。

瞬间,无数混乱的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我的识海!

金戈铁马的撞击声,垂死士兵的惨嚎声,将领绝望的怒吼声,对故乡亲人的思念声,对敌人的刻骨仇恨……种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毁灭性的精神风暴,疯狂地冲击着我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