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松树开花(2 / 2)

赵四海摸进树缝,掏出个布包,打开是只布松鼠,肚子里塞着松籽,眼睛用黑纽扣缝的,已经磨得发亮。这是你扎的,说要送给我当生日礼物......他把布松鼠贴在脸上,泪水把松鼠的毛泡得发黑。

他从树下挖出一个油布包,解开是把斧头。铁柄上缠着圈红绳,早褪成了粉白色,刃口虽然锈了,却还能看清刻着的松枝纹。徐师父说,这斧头从没砍过树。他把斧头递给我说,你师父说让我举着斧头站在树下,小远最后喊我了声,我就把斧头埋在了树下。

我把斧头又递给了赵四海并说到:“斧头是你的了,我是来收账的。”

赵四海接过斧头,手指在刃口上轻轻划,忽然笑了:他喊我时,我才想起他说过,松树开花那天,就是他回来陪我了。他把斧头轻轻放在树根下,又把布松鼠塞进树缝,这些年我总来这儿,给松树浇水,跟它说你小时候的事,它真的......真的开花了。

山风忽然大了,吹得松针哗哗响,像是有人在笑。枝头的青花簌簌往下落,飘在赵四海的灰布褂上,像撒了把碎玉。他从怀里摸出个纸包,层层打开,是几张皱巴巴的钱,最大的是张五元的,边角都磨圆了。这是我攒的,够吗?

我抽出张一角的纸币,把剩下的推回去:账结了。翻开账本,在赵四海的名字后打了个对勾,墨迹在月光下泛着蓝,小远不是要松树开花,是想让您知道,他一直陪着您。

赵四海捏着那角钱,忽然往树后指:你看,那儿有他的小铲子。树后果然扔着把铁皮小铲,铲头锈得发红,木柄上刻着个字。

下山时,赵四海走得稳了些,背好像直了半寸。他说这些年总做同一个梦,梦见小远坐在松树枝头,手里举着朵青花,说爹,你看我让松树开花了以前总以为是瞎想,他踢着路上的石子,原来不是瞎想。

走到村口时,天快亮了,东边的山尖泛着鱼肚白。赵四海忽然往我手里塞了块松香,暖乎乎的:这是小远最爱玩的,说能画出金子。我捏着那块松香,果然闻到股蜜甜,像含着颗没化的糖。

我看你,年龄也不大啊,怎干起赊刀人了,下回准备去哪儿呢?他望着远处的路对我说到,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刚刚高中毕业,还要上大学呢,我这是给师父帮忙呢?我下次去桃花镇,收孙月英的账,这是我师父嘱托我最后的一个赊刀契约的账,其它的都是普通的赊刀去村里按照账本直接吆喝就行。

说完我翻开账本,1965年赊的菜刀,约定哑巴开口唱歌时结。

赵四海愣了愣,忽然笑了:哑巴唱歌?你师父的账,真是越来越奇了。我见你师父时,还算年轻,65年更早了,那时他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他往镇的方向指,那儿有个老戏楼,楼底下埋着口大缸,听说以前是唱旦角的嗓子哑了,就对着缸练声。

我谢过他,背着褡裢往桃花镇走。晨光洒在土路上,把露水照得亮晶晶的,像满地的碎银。账本在怀里轻轻响,像是有人在翻页,下一页的孙月英,名字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瓦罐,罐口画着朵桃花。

风里似乎飘来一阵花香,混着松脂的甜,想来离桃花镇不远了。我摸了摸腰间的八卦镜,镜面映着初升的太阳,亮得晃眼。那个会唱歌的哑巴,会藏着什么样的故事呢?和瓦罐有关吗?

本来我想先回家呢?不过我也不感觉累,真是累了就盘腿打坐念三清书的开篇语,进入坐望烟霞境里。只短短一刻钟就能快速恢复我的体力和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