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李秀娥的事，我回到了生我养我的老院子里。师父留下的赊刀账本摊在桌上，泛黄的纸页上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地址，墨迹有的已经晕开，透着岁月的斑驳。我每天除了打扫屋子，就对着账本琢磨——原来师父走南闯北这些年，赊出去的刀竟有三千七百七十三把，最远的一笔记在漠河，是赊给鄂伦春族猎户的柴刀，约定“等到白狐过岗，山参成精时来收账”。我笑了，这帐恐怕是难收了！
这天午后，我正对着账本上的古怪约定发呆，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推门一看，是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裤脚沾着泥，额头渗着汗，见了我就作揖：“您是齐振华？俺是王村的王老五，俺家出事了！我听说你解决了刘家的邪乎事，很有道行，所以来找你！”
我把他让进院里，倒了碗凉茶。他咕咚灌下去大半碗，抹了把嘴说：“俺爹三天前突然躺炕上起不来了，不吃不喝，就睁着眼睛瞅房梁，嘴里念叨‘刀……刀要来了’。村里的赤脚医生来看过，说是中了邪，俺听说了你是赊刀传人，所以俺来求求你。”
“刀？”我心里一动，翻出账本查王村的名字，果然在90年代某页看到“王老实，赊菜刀一把，约定‘等到鸡生双黄，屋前老槐开花时收账’”。王老实想来就是他爹。
“你家屋前是不是有棵老槐树？”我问。
王老五点头如捣蒜：“是啊！邪门得很，那槐树都三十年没开过花了，三天前突然满树白花，香得人头晕！俺爹就是那天开始不对劲的。”哎，怎么这赊刀一定和槐树分不开了？而且，这是师父赊出去的刀，不管是普通的赊刀还是立了赊刀契约，我作为他的弟子，都得去看看。
我合上账本：“走吧，去看看。”
王老五家在村东头，他骑着摩托带着我，到了后院门前果然立着棵合抱粗的老槐树，满枝白花在烈日下透着诡异的惨白，离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甜腻的香气，闻久了让人心里发闷。进了屋，只见炕头上躺着个干瘦的老头，双眼直勾勾盯着房梁，嘴唇哆嗦着，果然在反复念叨“刀要来了”。
我掏出八卦镜照了照，镜面里映出的老头头顶缠着一团灰气，却不像是恶鬼作祟。我又走到那棵老槐树下，树皮裂开深深的纹路，凑近了能听见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树心里磨牙。
“这刀当年是怎么回事？”我问王老五。
他挠挠头：“俺听俺娘说过，那年闹饥荒，俺爹快饿死了，一个赊刀人路过，给了他一把菜刀，让他去后山挖野菜，说等槐树开花就来收账。俺爹总说那刀邪门，切菜格外快，后来不知丢哪儿了。”
我围着槐树转了三圈，发现树干西侧有个碗口大的树洞，洞里塞着块破布。拽出破布一看，里面竟是半把生锈的菜刀，刀刃上还沾着暗红的痕迹，我又重新把刀包好，塞了回去。
“这刀沾过血？”我皱起眉。
王老五脸一白：“俺……俺听说，那年俺爹挖野菜时遇到只狼，情急之下用这刀劈死了狼……”
话音刚落，树洞里突然传出一阵冷笑，那声音又尖又细，像是孩童在学舌：“欠了债，总得还呐……”
我心头一震，这不是邪祟，是刀灵。师父说过，赊刀人给的刀都沾着因果，若是用刀之人行过杀业，刀上便会积怨，等到约定之日，刀灵就会来索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