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孤坟(2 / 2)

李秀娥犹豫了一下,慢慢站起身,对着周围挥了挥手。那些原本挡住去路的鬼影和雾气渐渐散去,远处的灯火重新亮了起来,我甚至能听到几声狗叫。

“谢谢小师父……”李秀娥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我叫李秀娥,死的时候才22岁……”

“知道了。”我点头,“你先等着,我天亮就去办。”

李秀娥最后看了我一眼,化作一道白光,钻进了坟头里。周围的蒿草慢慢直起腰,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只有那座孤坟前,不知何时多了一束野菊花。

我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独自对付邪祟,刚才真是捏了把汗。

夜风变得清爽起来,带着泥土的腥气。我抬头看了看天,星星密密麻麻的,月亮也露出了半张脸。远处的灯火越来越亮,我知道,鬼打墙破了。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往回走。走了没几步,突然想起师父说过,遇到孤魂野鬼求助,若是答应了,就一定要办到,不然会被鬼魂一直记上,也会沾惹上因果。

“放心吧,我不会食言的。”我对着孤坟的方向说了一句,转身大踏步地往市郊走去。

路上,我脑子里一直在想李秀娥的事。她在八十年代初就死去了,算下来她死的时候也就二十来岁,真是可怜。还有那个王二狗,必须找到他,让他给李秀娥赔罪,但是不知道这王二狗还在不在人世,即使在,也是古稀老人了。

走到市郊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路边的早点摊开始冒烟,卖豆浆的老汉支起了摊子,看到我,笑着打招呼:“小伙子,起这么早?”

“大爷,问您个事。”我走过去,“您知道这附近有个叫王二狗的人吗?年纪大概……七十多了吧。”

老汉挠了挠头:“王二狗?这名字倒是耳熟……哦,是不是前几年在镇东头捡破烂的那个?听说他年轻时不学好,第一个媳妇死了,又打跑了娶的第二个媳妇,自己一个人过,去年冬天出去捡破烂,冻死在桥洞底下了。”

我愣住了:“冻死了?”

“是啊。”老汉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人,老了没人管。”

我心里五味杂陈。王二狗死了,那谁来给李秀娥修坟?谁来找回她娃的尸骨?

“那您知道他第一个媳妇的事吗?就是……八三年左右死的,叫李秀娥。”

老汉眼睛一亮:“你说的那个李秀娥。我听我爹说过!那女人可惨了,生娃的时候大出血,男人不给请好郎中,就那么死了。听说她死的那天晚上,电闪雷鸣的,好多人都听到坟地里有哭声。”

“那她的娃呢?”

“娃?”老汉摇摇头,“听说是个死胎,生下来就没气了,被王二狗用草席裹着扔去乱葬岗了。那乱葬岗早就平了,后来又盖了供销社。”

我心里沉了下去。王二狗死了,娃的尸骨也找不到了,我答应李秀娥的事,怎么兑现?

“小伙子,你问这些干啥?”老汉好奇地看着我。

“没啥,听我师父提起过,随便问问。”我勉强笑了笑,买了碗豆浆,转身往住处走。

回到县城住处,还是之前刘涛给我订的宾馆,他得知我还会在城里待段时间,就给前台说,什么时候我走了再结账。我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掏出师父给的八卦镜,镜面里映出我愁眉苦脸的样子。

“师父,这事儿该咋办啊?”我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突然,镜面里闪过一道光,浮现出几个字:“心诚则灵,善念通天。”

我愣了一下,这是师父常说的话。对啊,王二狗死了,但我可以自己动手给李秀娥修坟。娃的尸骨找不到,但我买点婴儿衣服,可以给她立个名义上的衣冠冢,让她有个念想。

想到这里,我赶紧起身,去五金店买了工具箱,里面有锤子、钉子、木板,我又去市场买了些香烛纸钱,还有一块像样的木牌,用红漆重新写上“亡妻李秀娥之墓”,这次的字迹工工整整的。

等我赶到那座孤坟时,已经是中午了。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坟地里没了昨晚的阴森,只有几只蝴蝶在蒿草间飞。

我先把那块歪歪扭扭的旧木牌拔了,换上新的。然后用锤子把松动的坟头拍实,又清理了周围的杂草,在她的墓的旁边,又立了个李秀娥孩子之墓。最后,我点燃香烛,把纸钱烧了,一边烧一边念往生咒。

“李秀娥,王二狗已经死了,算是遭了报应。你的娃……我找不到,但我给你立了新碑,给你的娃做了个名义上的墓,以后逢年过节,我来给你烧纸。”我对着坟头说,“你就别再惦记了,安心去吧,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烧完的纸钱化作纸灰,被风吹向天空,像是一群白色的蝴蝶。我看到坟头的野菊花突然开得更艳了,黄色的花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就在这时,我仿佛听到了一声轻轻的道谢,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对着坟头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觉得浑身轻快了不少。虽然没能完全兑现承诺,但我已经尽力了。师父说过,修道之人,讲究一个“心”字,只要心是诚的,老天爷都能看得到。

回到住处,我倒头就睡,这一夜折腾下来,实在是太累了。

梦里,我好像看到一个穿蓝布褂子的女人抱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对着我笑。那婴儿左手有个红痣,笑得咯咯响。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我摸了摸腰间的八卦镜,还是冰凉的,但心里却暖暖的。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不再是那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半吊子赊刀人了,我通过了赊刀人考验,我真正明白了,师父教我的不仅是法术,更是做人的道理。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桌子上,桌子上放着师父留下的赊刀账本。我翻开账本,第一页写着:“赊刀人,赊的是刀,欠的是情,收的是心。”

以前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我拿起账本,吹了吹上面的灰,心里暗暗发誓:等师父回来,我一定要告诉他,他的徒弟长大了。

至于关外的刀钱,半年后师父回来,我跟他一起去收。我倒要看看,那些当年赊了刀的人,欠的到底是钱,还是别的什么。

夜风吹过窗户,带着远处的虫鸣。我知道,我的江湖赊刀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