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再发一道寒流,把这些刚复燃的灶火全冻成冰渣。
可当她抬起手时,指尖突然滞住了——她想起那个被帝王赏过糖豆的小女孩。
那时她跪在金殿外,帝王扔给她一粒糖,说:“尝尝,甜吗?”她点头,可转头就看见父母被押进灶房,听见“烹”字像块烧红的铁,烙在所有人的喉咙上。
“阿清!”萧决的嘶吼像根针,刺破了苏晏清混沌的意识。
她剧烈咳嗽,嘴角的血珠溅在灰汤里,绽开小小的红花。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只觉得胸口空得发慌,像被人掏走了块热炭。
她无意识地又抓了把灰烬扔进锅里,搅啊搅啊,仿佛这样就能填满那片空洞。
灰汤突然沸腾了。
气泡破裂的声响里,浮起一行行焦黑的字:“李四,烧过赈灾粥”“王五娘,冻死前还护着面盆”“赵阿公,给赶考书生煮过十碗热汤面”……每浮出一个名字,远处就有一盏灶火亮起来。
农舍的、驿馆的、破庙的,星星点点,像撒在雪地上的火星子。
萧决扑过来抱住她,掌心触到她后背的冷汗,凉得他心口发疼。
她的心跳在他耳边忽快忽慢,像漏了拍的鼓点。
他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自己,声音都在发抖:“你把命,都烧给了别人!你知不知道——”
第七口灰炉燃尽的刹那,苏晏清猛地仰头。
虚空中浮起七道残影,都是身着古味师服饰的身影,每个人嘴里都含着半块焦炭,眼尾的泪却化不成冰,滴进雪里就没了。
她听见祖父的声音,混着风雪钻进耳朵:“他们不让名字上碑,你就把名字烧进火里。”
她缓缓抬起手,最后一把灰烬从指缝间漏下,散在风里。
灰舞使跟着那把灰转了个圈,喉间溢出古老的调子,像是哭,又像是笑。
陈照雪的冰杖“当啷”一声砸在崖石上,震得她虎口发麻。
她望着袖中那粒刚落进去的灰,它竟化作糖豆的虚影,在掌心滚了一圈,又散成齑粉。
“爹,”她对着风轻声问,“若你还在,会想我永远冷下去吗?”
回答她的是越来越弱的心跳声。
苏晏清的头缓缓歪向萧决肩头,睫毛上凝了层薄霜。
萧决的手指按在她腕间,脉搏跳得越来越轻,像是随时会断的琴弦。
他抱着她往回跑,雪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可他不敢停——
他分明感觉到,那脉搏,又停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