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些被吃掉的人,连哭都没人听见!他仰起头,血混着灰在脸上裂开道缝,但现在,他们的名字在飞!
陈照雪的冰杖顿了顿。
她望着那些灼亮的灰名,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苏晏清忽然摸向怀中。
那里有枚铜勺,是方才那个玄色大氅的男人给的,此刻还带着他体温的余温。
她又摸出半卷焦黑的残书——《味相录》,祖父的字迹还在纸页上:味无正邪,判味者有。
她将铜勺轻轻放在雪地上,又将残卷投入灰炉。
火焰吞没书页的刹那,灰炉内壁浮起虚影:金殿之上,帝王甩下朱笔,二字砸在无数厨者名录上。
最末一页,苏氏·承安四个大字刺得苏晏清瞳孔收缩——那是她祖父的名讳。
原来如此......她轻声呢喃。
陈照雪要毁尽天下灶火,不是恨那些烧饭的人,是恨这用定生死的规矩。
就像当年帝王说她祖父的菜里有反骨,便烧了苏家满门;就像现在帝王说无名者的名字不配刻碑,便要冻灭所有灶火。
风雪更紧了。
苏晏清解下背上的铁锅,放在灰炉旁。
她盘膝坐下,五感渐闭,只剩心口那团热越来越烫。
她咬破指尖,一滴心头血坠进炉心。
地底传来闷响,赤红色地脉纹路顺着冻土裂开,万千灰烬逆着风雪腾空而起。
它们掠过陈照雪的冰杖,擦过灶焚吏的伤口,落在灰名匠的掌心——所到之处,冻土泛起微温,熄灭的灶火在远处农舍、驿馆、破庙的灶膛里复燃。
陈照雪的冰杖落地。
她望着掌心一粒灰烬,那灰竟化作幼时幻影:父亲蹲在灶前,将一颗糖豆塞进她掌心:雪儿,甜一下,就不怕黑了。她浑身剧震,眼底霜色碎成星子,伸手去抓那幻影,却只碰到满手风雪。
苏晏清仰头望天,唇间溢出叹息:饭里有人......可谁来记住他们?
话音未落,她的心跳突然停了一拍。
极远的雪地里,有个小小的身影跪下来。
那是个穿粗布棉袄的孩童,大概是跟着地脉童来的寒赐童。
她仰起脸,雪花落在睫毛上,却固执地伸着手,掌心朝上,像要接住什么。
一粒焦灰,正飘向她摊开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