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被火吞噬的姓名在低语,是被雪掩埋的往事在呜咽。
阿清。
萧决的声音带着颤。
他跪在她身后,双臂环住她枯瘦的身躯,能清晰感觉到她的心跳——快得像擂鼓,又突然慢下来,慢得让他几乎数不到下一拍。
他的脸贴在她后颈,能尝到雪粒落在皮肤上的冷,却尝不到她惯有的、带着饭香的温度。
你冷不冷?他喉结滚动着,把外袍往她身上又裹了裹,等灰炉熄了,我带你去吃热粥。
你最会煮的那种,米要熬得开花,撒点葱花......
他的话被一声闷响打断。
第七口灰炉的火焰突然窜起三尺高,在虚空中映出七道残影——是七位身着古味师袍的老者,每人唇间都含着块焦炭,目光悲悯地望着苏晏清。
他们不让名字上碑,苏晏清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你就把名字烧进火里。
这是祖父的声音。
她望着自己掌心的灰烬,忽然笑了,笑得眼尾泛红。
她缓缓抬起手,将最后一把灰撒向风雪。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灰舞使披着焦布长袍奔来,发间的铜铃随着奔跑叮当作响。
他们绕着灰炉转圈,张开双臂接住飘落的灰烬,口中吟唱着无人听懂的古调——那是为被火记住的灵魂而歌。
陈照雪站在高崖上,看着一粒灰飘进自己袖中。
它在她腕间停了停,又化作糖豆虚影,滚进她掌心,像当年父亲放进去的那颗。
她轻轻合拢手掌,糖豆虚影便消散在指缝里,只余下一片温热。
苏晏清的手垂了下来。
她望着漫天飞舞的灰烬,突然觉得累极了。
那些她想传的情,想藏的火,此刻都随着灰飘远了。
她的头缓缓向后仰,靠在萧决肩头,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像要把整座雪山的空气都吸进肺里。
阿清?萧决的手按在她心口,能感觉到那里的跳动越来越弱,弱得像风中的烛火。
他低头去看她的脸,却见她嘴角还挂着笑,像是做了个极甜的梦。
风雪更大了。
灰舞使的歌声被风撕碎,飘向四面八方。
冻土上的村民还在拾灰,还在喊着名字;灰名匠跪在灰炉前,用铁钎在冻土上刻新的碑;陈照雪的冰杖落在脚边,在雪地上压出道浅痕。
而萧决抱着苏晏清的手,正微微发抖。
他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在流失,像块正在融化的冰。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尝到了雪的冷,也尝到了她发间残留的、极淡的饭香。
带着热粥回来。他哑着嗓子说,像是在念一句古老的咒语。
可怀里的人没有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