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决的指尖一颤。
他记得她从前抄书时,笔锋刚劲如刀,如今这些划痕却像孩童涂鸦。
可再看,那些歪扭的线条竟真暗合古灶图的脉络——她忘了字,火却替她记着。
苏晏清突然抓住一把麦粉。
萧决想拦,却见她熟练地加水、揉面,动作比从前在御膳房时还稳。
面团在她掌心转着圈,不多时便成了规整的馒头坯。
她将坯子码进锅,又俯身吹了吹灶火,仿佛这是她最熟悉不过的事。
她......萧决的声音发哑。
记忆焚了,味之本能还在。灶藏使摸着胡子叹气,就像大地冻住了,地火还在底下烧。
夜半,北风小了些。
苏晏清在草席上动了动,缓缓睁眼。
她望着土灶,眼神空茫了片刻,忽然起身。
萧决想扶,却被她轻轻推开。
她淘米、生火、看火,每一步都精准得像刻在骨血里。
饭熟时,蒸汽模糊了草棚的布帘,她盛出一碗,转身递向墙角的空位——那里,从前总坐着个穿御厨服的老人,端着她煮的粥,笑得眼角都是褶子。
您......尝尝。她轻声说。
泪水突然涌出来,她却抬手抹了抹,像在抹掉什么不存在的东西,应该......不烫了。
萧决站在门外,手心里的铜勺被攥得发烫。
他望着她的背影,看她对着空处说话,看泪水滴进碗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远处,地心深处那丝青光突然搏动得更急了,像新生的心跳,一下一下,唤醒沉睡的荒原。
灰烬守倚在第七口灶边,看着最后一缕炊烟没入夜色。
他的手缓缓抚上腰间,那里别着柄锈迹斑斑的铁匙,匙柄刻着二字,是当年御膳房总领的信物。
喉间的腥甜又涌上来,他却笑得更烈了。
地脉童还在村口哄小娃,灶藏使的炭笔还在沙沙响,草棚里飘来饭香......够了,他想,够了。
萧......他哑着嗓子喊,可声音被风声卷走了。
他摸出铁匙,在雪地上划出歪扭的痕迹——那是玄镜司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