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时,铁锅突然发出刺耳的尖鸣。
苏晏清在萧决怀里猛地一颤,指尖深深掐进他手背。
萧决低头,见她瞳孔缩成针尖,盯着半空中若有若无的黑雾。黑脉。她咬着牙说,他在挖我的根。
萧决拔刀的动作快如闪电。
玄镜司特制的乌鞘刀劈在地上,震得石板裂出蛛网纹。
他腰间挂的火种袋突然爆发出青光,那是用三十位御厨为脉炼的护符,此刻正疯狂跳动,像要挣断红绳。
七道黑脉从地底窜出,如毒蛇般嘶嘶作响。
最前面的那刀擦过苏晏清心口,带起一缕血丝。
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沫。
萧决将她护在身后,刀光如轮,却只能勉强逼退黑脉寸许。
清儿!他急得声音发颤,撑住!
苏晏清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浮起金红的光。
她抬手按在铁锅上,锅底的纹路瞬间全亮了,那些菌丝如千万条火蛇窜出,缠住黑脉。锅在跳。她喘着气说,它在替我...挡脉。
山巅传来黑袍人的冷笑,像刮过枯井的风:心火归源?
那我就——从你心上,剜火。
黑雾骤然退去。
萧决这才发现,苏晏清的衣襟已被冷汗浸透,脸色白得像新雪。
她的心跳在他掌心一下比一下弱,弱得他几乎摸不到。
别怕。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轻得像叹息,火在,我就没走。
萧决喉结滚动两下,把涌到嘴边的跟我回玄镜司,我养你咽了回去。
他知道她不会应的——就像当年她执意要考国子监,要进大理寺,要站在风口浪尖替百姓尝咸淡。
他只能把她抱得更紧,用自己的体温焐着她冰凉的手,听着她时断时续的心跳,在心里一遍一遍数:第一息,第二息,第三息...
后半夜,渡口棚外的风裹着灶烟灌进来。
萧决守在灶旁,看着怀中的人又轻轻一颤。
他贴耳去听,果然又听见那声极弱的——她的心跳,又停了一瞬。
他解下外袍裹住她,低头用唇贴住她心口。
那里的温度忽冷忽热,像块将熄未熄的炭。
他轻轻呼气,把自己的体温渡进她身体里。
她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却没有醒。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萧决望着铁锅上跳动的光,突然想起她说过的话:锅是活的,会疼,会怕,会替人记仇。此刻他终于懂了——原来最疼的不是锅,是掌锅的人。
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轻声说:清儿,你慢些燃。
我...我还没学会给你熬药,还没学会辨米的好坏,还没...还没说够你敢死我就把你绑在玄镜司
怀里的人动了动,无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萧决望着她泛青的唇色,喉间发涩。
他知道,从今夜起,这渡口棚里的每一夜,都会有三息——他必须贴着她心口,用呼吸替她续那停摆的心跳。
而他,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