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解灰摸了摸小丫头的头，菌丝突然窜进她指尖，在掌心凝成豆大的光团——火种，无声地传了下去。
都督。
萧决转头，正看见鼎裂使站在碎鼎旁。
那傀儡战士原本空洞的眼眶里，此刻浮着两簇小火苗。
他弯腰拾起半块锅片，用指腹擦去上面的灰，又蹲在地上，用锅片在泥里划出歪歪扭扭的字。
他不是敌人。萧决盯着那字，突然开口。
苏晏清在他怀里动了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
他想起玄镜司卷宗里的记载：三十年前漠北饥荒，有个厨子为救全村人，自愿把味脉封进鼎里。是被夺了味脉的活人，困在傀儡壳里。
鼎裂使突然抬头，目光直直撞进萧决眼里。
他举起锅片，对着苏晏清的方向比划了个的手势，然后转身走向村口。
老槐树的影子落在他背上，竟像替他披了件布衫。
苏晏清的睫毛又颤了颤。
她缓缓睁眼，瞳孔里映着萧决发红的眼眶，还有他鬓角新添的白发。我忘了好多事。她轻声说，手指抚过铁锅的纹路，可我记得...要让人吃上热饭。
萧决喉结滚动两下，把涌到嘴边的你敢死我就把你绑在玄镜司咽了回去。
他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那里的心跳快得像擂鼓：先记着这个，等你好了，我天天给你当试吃官。
她笑了，唇色白得像新雪。
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心口，一缕青焰地窜起，又地灭了。
萧决的手指瞬间收紧——她的心跳，停了一瞬。
这火...她望着铁锅上跳动的光，眼里有星子在落，现在是我的了。
山巅的风卷着残符的灰烬灌进黑袍人的领口。
他望着渡口方向那片炊烟凝成的云，指尖的符纸烧到了指根。新灶眼已成，心火归源...他低笑，声音像刮过枯井的风，那就——
他抬手，脚下的残符突然爆出黑雾。
七道黑脉从地底窜出，像七条毒蛇，分别从江南、漠北、西蜀、东海...不同方向破地而出，在虚空中汇作一股，直指渡口那抹玄色身影的怀中。
铁锅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
苏晏清在萧决怀里猛地一颤，指尖深深掐进他手背。
他低头看她，正撞进她骤然收紧的瞳孔——那里面映着的，不是他，是半空中若隐若现的黑脉。
清儿？他声音发紧。
她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铁锅。
锅底的纹路此刻全亮了，金红的光像活物般游窜，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晃得人眼晕。
你听。她轻声说，锅在跳。
萧决屏息。
铁锅的嗡鸣里，真的混着另一种节奏——
咚、咚、咚。
像心跳，却比人的心跳更沉，更烫，像要把整个天地都烧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