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死了!梁承灰抄起墙角的断符,符纸边缘割得掌心生疼,你不懂这几十年我怎么熬——大长老要清门户,朝廷要查私灶,我总得......总得保住这把火!
影子笑了。
他看见自己十三岁那年,躲在御膳房后巷偷闻肉香,是这个穿月白衣服的人蹲下来,递给他半块没煎焦的萝卜糕:小乞儿,想不想学真本事?
符纸地落在地上。
梁承灰伸手去摸铁锅,掌心刚贴上金纹,就被烫得缩回手——那温度不灼人,却像团活物,顺着血管往心口钻。
他望着石墙上自己的影子,突然发现那影子的轮廓,不知何时和记忆里的月白衣衫叠在了一起。
火种童的糊粥是在后院老槐树下熬的。
他捡了半袋碎米,挖了把野菜,蹲在破瓦罐前鼓捣了半夜。
粥熬得黑乎乎的,可当他捧给病得说胡话的灰烬徒时,那少年喝了一口,突然地哭出声:像我娘......我娘死那年,也是这么熬的......
他摸着自己溃烂的舌根,新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外钻。
消息像长了翅膀,半夜里就聚了十几个年轻徒众,围在老槐树下,盯着瓦罐里的糊粥直咽口水。
反了!
大长老的声音像块冰砸进热粥里。
他带着七名执法者冲进后院,腰间的灭灶符被攥得发皱:私学禁术,毁我盟规,架锅焚灰!
柴堆燃起来时,味解灰冲了出去。
她撞开两个执法者,扑在铁锅上,舌血滴在金纹上,绽开小红花:火——不——该——灭!
这一声喊得撕心裂肺,连梁承灰都听出了当年那哑女学鸟鸣时的调调。
满院徒众先是一静,接着声跪了一地。
最前排的火种童仰着脸,脸上还沾着粥渍:求长老,让我们......煮一次饭。
梁承灰站在高台上,断符在指缝间硌出红印。
他望着跪了满地的徒众,又望向铁锅——锅光里映出苏晏清的脸,模糊却温柔,像极了她在国子监讲学时,给学生们分桂花糕的模样。
火种不是你们偷的。他突然开口,声音震得瓦当落灰。
符纸被他折成两段,地扔在地上,是你们......从百姓手里抢走的。
锅底的菌丝突然大亮。
一道淡金色的微脉从锅中窜出,钻进火种童掌心。
那孩子地叫了一声,指尖竟冒出缕小火苗,像只跳着舞的金蝴蝶。
苏晏清的识海里,最后一丝米香散了。
她想不起祖父辨米时说的新米要捧在手心,对着光看......,可她能感觉到,铁锅的金纹更亮了,亮得像要把灰庐的天都烧出个洞。
后半夜,灰庐东灶传来轻响。
灶梦妪裹着旧棉袄爬起来,就见那口闲置了三年的老灶泛着暖光。
她颤巍巍伸手去摸,锅底竟有温度——不是柴火的热,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像有人在灶膛里埋了颗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