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决的玄铁剑已经出鞘。
他将苏晏清小心放在井边青石板上,剑指七子:退开。
萧都督。为首的灶烬长老笑了,断符在指尖转出残影,你守得住人,守得住这天下人心火么?
主母归位之日,万灶成祭,这人间......
够了。
苏晏清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
她抱着铁锅跪坐,咬破舌尖的血珠顺着下巴滴在锅沿,将豁口染成暗红。
萧决转身时,正看见她仰起脸,没了五感的眼睛里,竟有火光在烧。
阿清?他想冲过去,却被怨气黑网拦住,玄铁剑砍在网上,只溅起几点火星。
苏晏清的识海里,初代灶母的幻影又出现了。
她还是那身红衣,发间蛇盘银饰却没了幽光,眼尾带着点无奈的笑:你已无感无息,若再燃火,魂将散。
火若无人守,烧得再旺,也是荒原。苏晏清以心回应,我守的不是味,是人心还愿烧饭的那点念。
刹那间,她心口的三更火突然暴涨。
火苗顺着她的血脉窜上指尖,又顺着指尖窜进铁锅。
铁锅嗡鸣如钟,震得断脉井边的青石板都在晃。
苏晏清看见识海里的百灶星光开始复闪——最开始是阿婆家的破瓦灶,接着是卖粥老阿公的暖黄,然后是做糖人小娘子的甜粉,像星星在夜空里一颗接一颗地亮起来。
主母!灶烬七子的歌声变了调,断符在手中寸寸碎裂,脉......脉逆了!
蛇盘使突然跪了下来。
他盯着掌心的月牙胎记,喉间发出极轻的呜咽,声如稚童:......娘......火回来了。
天地间的震动停了。
百灶的轻烟重新升上天空,混着饭香、粥香、糖人香,在千灶坊的屋檐下织成云。
可苏晏清的头慢慢垂了下去,像朵被霜打蔫的花。
她的手从铁锅上滑落,最后一点温度渗进萧决的掌心时,他听见她极轻的叹息。
阿清?萧决扑过去,将她抱进怀里。
她的唇色比雪还白,呼吸细得几乎要断。
他解下外袍裹住她,用掌心捂着她的后颈,又低头用嘴渡气——这是他从前在战场上学的笨法子,可此刻除了这个,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火种袋突然爆起青光。
那团原本微弱的三更火,竟顺着他的衣襟爬进苏晏清怀里,缠绕在铁锅上。
铁锅发出嗡鸣,像是在应和什么,又像是在哭。
远处山巅,黑袍人收了最后半张残符。
他望着千灶坊方向,嘴角勾起半分冷笑,声音被山风卷得散碎:她成了新灶眼......那就,连根拔起。
萧决没听见山巅的低语。
他只听见苏晏清的心跳,像漏了的沙漏,每一下都轻得让他心慌。
他抱紧她,将脸埋在她发间,闻着那缕熟悉的灶灰香,哑着嗓子重复:撑住,阿清......你说过火还在,你得亲眼看着它烧得更旺......
他的手掌按在她心口,能感觉到铁锅的余温透过衣襟传来。
那温度很弱,却像颗种子,在他掌下慢慢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