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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铁锅煮的不是汤,是命(2 / 2)

他缓缓摘下腰间火符令,亲手点燃一支赤铜火把。

焰光映照他扭曲的面容,宛如修罗降世。

而苏晏清站在废墟中央,默默摊开手掌,将最后一块“铁骨饼”的残渣,狠狠按进自己早已焦裂的掌心。

鲜血涌出,混着碎屑,滴落在地。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心觉再度开启——这一次,不再是为了传递温情,而是为了引爆一场足以焚尽谎言的反噬。

铁锅里的汤还在滚。

但煮的,早已不是命。

刑镬使怒极反笑,火把高举,赤焰如蛇信舔舐石穹。

他眼中再无悲悯,只剩一种近乎神只审判的冷酷——这灶狱是他毕生信仰的法坛,而眼前这群蝼蚁竟敢以凡躯撼律令,唯有焚尽一切,方得清净。

可就在火把即将落下的刹那,苏晏清踉跄上前,不阻、不拦,亦不呼喊。

她只是缓缓摊开右手,掌心早已焦裂如枯地,血污与“铁骨饼”的碎屑混作一团。

她咬牙,将残渣狠狠按入伤口深处,鲜血迸涌,顺着指缝滴落在滚烫的灶台之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竟腾起一缕淡金色的雾气。

心觉——再度开启。

百名囚徒的记忆如潮水倒灌,不再是温情的抚慰,而是愤怒的根脉、冤屈的烙印、苦痛中未曾断绝的脊梁。

那些曾被味刑磨平了意志的灵魂,在“铁骨饼”的意象中重新挺直了背。

苏晏清以血为引,以心为网,将这一道道微弱却真实的“命火”串联成链,逆流而上,直贯主灶核心。

刹那间,异变陡生。

原本暴烈翻腾的黑绿色火焰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巨手扼住咽喉。

炉心嗡鸣加剧,裂纹中的地火翻涌欲出,却被一股沉稳厚重的力量自内压制。

火光渐转,由阴戾之绿化作赤金之辉,温而不灼,稳如磐石,竟硬生生将焚灶之火压下三寸!

轰鸣声弱了下来,热浪退却半尺。

刑镬使瞳孔骤缩,手中火把微微颤抖:“你……用他们的命火,反烧我的刑火?!”

他的声音第一次有了裂痕。

他一生奉行“味即刑,刑即道”,认为唯有极致的味觉折磨才能唤醒罪魂之悔。

可眼前的景象颠覆了他的信条——这些人不是在痛苦中屈服,而是在共情中觉醒;他们燃烧的不是恐惧,是不甘被抹杀的尊严。

苏晏清单膝跪地,肩头剧烈起伏,嘴角渗出血丝。

强行催动百人“心觉共鸣”,几乎撕裂她的神识。

但她没有倒下。

她抬起左手,指尖蘸血,在滚烫的灶台上缓缓划下三字——

“该赎。”

随即,她望向悔囚甲,眼神平静如深潭。

她未言一语,却将那卷泛黄的伪供底档轻轻递出。

悔囚甲浑身一震,怔怔接过。

纸页轻薄,却似有千钧之重。

他低头看着那些熟悉的名字、歪斜的画押、早于定案三日的日期,泪水猝然滑落。

二十年前,他是刑部最年轻的录事,因一句“此供有伪”被杖责三十,发配北境。

家人病逝无人收尸,他自己靠吃雪咽糠活了下来。

他曾以为自己早已不是人,只是一具会呼吸的罪骸。

可此刻,他忽然记起自己姓什么。

他双膝一软,重重跪在苏晏清面前,额头触地,声音哽咽却清晰:“苏家姑娘……我们欠了二十年。”

风从地宫裂隙吹入,带着灰烬与余温。

老汤婆倒在不远处,气息微弱,唇角却含笑。

而在主灶最深处,一道模糊虚影缓缓浮现——佝偻的身影,布衣粗裳,手持长勺,正是当年御膳房总管、苏晏清的祖父。

老灶魂轻抚灶壁,低语如风:“火……该暖人了。”

话音落时,主灶铭文悄然流转,旧刻“刑灶狱”三字崩裂剥落,新生文字缓缓浮现——悔膳坊。

金光微闪,灶火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