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尖轻轻抚过袖中金勺的纹路,那是御厨世家代代相传的信物,也是她此刻唯一想握在手中的武器。
外面的世界正在燃烧,不是战火,而是人心。
她睁开眼,眸光如刃。
锅还在烧,火就不会灭。
而她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一炉烟火,不仅能暖腹,更能焚权贵之虚言,照社稷之昏夜。
(续)
殿内烛火轻晃,映着苏晏清低垂的眼睫。
她静立如松,耳畔却已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小哨童自暗道折返,跪地低语:“城南汤沸,百灶同燃;鼓伯登台,三击守心鼓;义市百姓端汤上街,沿街呼号,声动四野。”
她闭目,指尖微动,仿佛在数那远方传来的鼓点与人声的节奏。
一息、两息……她脑中推演着整座帝都的脉搏:南坊老灶是根,义市粥棚为枝,鼓伯之鼓乃魂。
三者共振,便是一场无声的檄文,不靠朱批玉玺,而以人心为印。
忽而,她睁眼,眸光清冽如霜雪初融。
“取我金勺。”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绑红绸,悬于角楼风铃之下——风起时,铃响三声,便是开锅令。”
陈炊长一怔,忙从怀中取出那柄沉甸甸的金勺。
勺身刻有御膳苏氏百年图腾:一炉烟火,双筷交叠,中央篆“归心”二字。
红绸缠上时,他手微微发颤。
这不只是信物,更是苏家百年人心所系的象征,从未轻出。
萧决皱眉上前,目光掠过她平静的脸:“若风不起?”
殿外死寂,连檐角铜铃也纹丝不动。
夜气凝滞,仿佛天地都在屏息等待一场未知的裁决。
柳元柏的人马已在门外集结,刀戟寒光映月,只待一声令下,便要破门而入。
苏晏清却只是轻轻一笑,唇角微扬,似看透了命运的机关。
“风从来不是等来的。”她望向高窗之外那片沉沉黑夜,“民心一起,风自来。”
话音落处,万籁依旧。
有人开始屏息,有人暗自摇头。
可就在这近乎窒息的寂静中,一丝极淡、极柔的暖香,悄然钻入鼻尖——像是冬日里第一缕灶火的气息,又像母亲熬煮米粥时弥漫的温柔。
是风。
起初只是檐下一片落叶轻旋,继而廊前纱帘微荡,再后来,角楼之上,红绸倏然展开,猎猎翻飞!
金勺撞击铜铃,清越之声划破长夜——
铛、铛、铛。
三声,不多不少,精准如天命所授。
刹那间,全城百灶齐揭锅盖!
蒸汽冲天而起,如白龙腾跃,盘踞街巷。
米香、药香、烟火香交织成雾,顺着风势奔涌向前,越过坊墙,漫过宫门,直扑政事堂前。
那一碗碗“归心汤”,不再是救济饥寒的食羹,而是千万人手中共同举起的信念之旗。
老鼓伯双槌齐落,鼓声如雷贯耳,震得屋瓦轻颤:
“汤香过处,诏书成灰!”
百姓高呼响应,端汤而行,脚步坚定,汇成一条流动的河,向着宫门方向涌去。
他们没有兵器,唯有热汤在手;他们不喊杀伐,只道一句:“我们来接苏大人回家。”
柳元柏立于阶前,脸色惨白如纸。
他手中紧握的监国诏书,本该代表皇权至高无上,此刻却被风吹得哗啦作响,最终脱手飞出,飘摇落地。
一名孩童奔上前,拾起那张黄绢,仰头看了看沸腾的人群,又低头瞧了瞧手中的汤碗——碗边还沾着一点米粒。
他忽然踮脚,将诏书揉成一团,塞进了滚烫的汤里。
“这个,不如当柴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