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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空灶燃香,君心谁主(1 / 2)

夜深如墨,钦天监地库早已封禁三日。

青砖地上残留着焚烧过的痕迹,焦黑的符纸碎片混在香灰之中,像是一场未完成的祭礼。

洛明徽的肉身已化为灰烬,可那股幽微执拗的气息,却仿佛仍盘踞在宫墙深处,缠绕于帝王梦魇之间。

苏晏清站在御书房外廊下,手中捧着一只素陶小罐——“守秤人之灰”。

她没有进去,只是仰头望着檐角垂下的冰棱,寒风吹得蜜罐轻晃,叮然一声,空荡如叹息。

三日前,皇帝亲笔写下“开汤”二字,笔锋扭曲如蛇走龙蛇,力透纸背,竟将宣纸划破。

那时他尚不知自己已被无形之味操控至神志边缘。

而今,苏晏清指尖还残留着舌尖触蜜时那一瞬的痛意。

她闭上眼,回想起那片刻的感知:舌底残存的一丝甘蜜,是她自毁味觉得来的代价;而就在那一刺骨的疼痛中,她“尝”到了不属于任何食材的味道——极淡的焦杏味息,混着陈年蜜渍腐烂般的甜腻。

不是新香。

是旧毒重生。

她睁开眼,眸光冷冽如霜刃。

有人仍在用更隐秘的方式延续“赤心散”的侵蚀。

不再是明火焚香,而是借日常之物,悄然渗透。

翌日清晨,阿麦匆匆踏入膳政司偏堂,脸色发白:“查出来了。”

她递上一本内务府衣物流转簿册,指尖点在三条记录上:“七日内,三件旧龙袍被列为‘祈福熏香’,送往钦天监净房处理,归还时皆加盖蜡封内衬。其余物品并无此例。”

苏晏清接过簿册,一页页翻过,目光沉静得近乎冷酷。

她记得祖父曾说过一句话:“最狠的毒,从不入膳,只入衣、枕、席、履——贴身之物,日久生根。”

她亲自带人前往内库,在密令之下启封一件刚归还的旧袍。

刀尖轻轻刮下内衬蜡层,取下一小撮蜡屑,置于炭炉之上。

火苗微跳,蜡粒缓缓融化。

一缕气息悄然逸出——焦杏与蜜糖交织,甜中带苦,腐而不散。

正是“赤心散”的余韵。

但她很快察觉不对:这香气极淡,释放极缓,若非以特殊手法焙炼,根本难以察觉。

制香者不再追求即时迷魂,而是要让毒素如藤蔓般缠绕君心,日复一日,无声无息地重塑帝王意志。

洛明徽虽死,但他的理念已被他人继承,并演化成更为阴险的体制性控制。

苏晏清站在炉前,指尖微微发冷。

这不是阴谋,这是制度化的驯化。

若不斩断根源,即便再杀十人百人,也终将重演今日之祸。

她转身走向案几,提笔疾书一道密令,召萧决夤夜会于西苑废灶亭。

月升中天,寒雾弥漫。

萧决踏雪而来,玄袍染霜,眉目冷峻如刀削。

他带来一份北境线报:七灶残奴最后踪迹确系“心锁灶”,且当地有异香交易暗流,疑似与宫中失传配方有关。

“你怀疑当年之事,并非祖父一人所为?”他低声问。

苏晏清摇头:“我疑的是,有人一直在等这一刻——等一个能以‘味’控君的人出现。洛明徽不过棋子,真正的幕后之人,藏在权力运转的缝隙里。”

她将蜡屑试香的过程简述一遍,继而道:“硬查难破局。他们既以‘甜’养瘾,我便以‘痛’破幻。”

她说出计划:不除香,而改香。

她命阿麦取来“雪底红梅”熏片——此香本为冬日清心所制,无甜无腻,初闻似寒雪压枝,久嗅则脑中生锐痛,可刺破沉迷。

“我要把它碾成细粉,混入陛下每日所用的安神熏枕。”她声音平静,“让他在熟悉的气味中,突然尝到清醒的滋味。”

萧决凝视她良久:“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一旦陛下察觉异常,震怒之下,第一个要砍的,就是递枕之人。”

“我知道。”她抬眸看他,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所以我不会让他知道是谁递的枕……但我会让他记住,那种撕裂幻象的痛。”

风穿亭过,烛火摇曳。

她的影子投在墙上,瘦削而挺直,宛如一把藏于鞘中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