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皇帝喉结动了动,又夹了一筷子,朕从未吃过这样的肘子。他忽然放下筷子,指节抵着额角,呼吸却比方才平稳许多,可它......像极了朕梦里常寻的味道。
苏晏清跪伏在丹陛前,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二十年来压在家族头顶的阴云似乎在这一刻裂开条缝,她望着皇帝案头的朱笔,轻声道:古法若不能适人,便只是死物。
食政之要,不在复古,而在治心。
殿中寂静如渊。
忽然,皇帝拍案而起,龙袍震得案上茶盏摇晃。
众臣吓得伏地,却听他朗笑:好个治心!他提起狼毫,在洒金宣上笔走龙蛇,食正心安四字力透纸背,苏卿,即日起食政院加衔,你便是首任御膳参政。
退殿时,小德子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
这机灵的小太监垂着眸,声音细得像蚊蚋:陛下今晨在凤栖阁坐了半宿,反复念火候不能乱......还问奴才,苏大人是不是常做同一个梦。
苏晏清脚步一顿。
昨夜那梦忽然涌进脑海——青铜炉里血火翻涌,映出个年轻些的帝王面容,喉间溢出破碎的。
她攥紧袖中玉牌,牌面刻着二字,是祖父当年的腰牌,此刻正烫得灼手。
夜至三更,食政院后堂的烛火仍亮着。
萧决掀开门帘,冷风卷着雪粒扑进来,他手里的密报还带着寒气:老火头暴毙了。
苏晏清正对着案头的食正心安匾发怔,闻言霍然抬头:景阳宫的老火头?
尸身无伤,萧决将验尸单推过去,墨迹未干,但仵作说,口鼻间有焦糖味。
苏晏清抓起验尸单,指尖在焦糖味三字上重重一按。
她闭眼,舌尖忽然泛起陌生的苦香——像极了极北之地的冷松,混着铁锈与雪气,还有若有似无的焦甜,像有人在风雪里守着一口老灶,熬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这不是回溯......她猛然睁眼,眼底映着烛火,是预感。她抓住萧决的手腕,当年祖父被诬以食谋逆,用的是赤心散。
现在有人要重演旧局,可这次......她喉间发紧,他们炼的是新毒,要的是新傀儡。
我刚才尝到的,是未来的味道。
萧决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层层衣袖传来。
他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声音低得像雪落:那我们就先煮一锅,属于清醒的未来。
食政院地窖的门在夜风中吱呀轻响,寒气顺着台阶漫上来,苏晏清凝视着老火头尸身口鼻残留的焦糖味,那抹甜腻里藏着的苦,像一根细针,正缓缓扎进她关于未来的预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