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有后手。”苏晏清望向陶窑里跳动的火苗,“当年平文武之争的太极分隔鼎,该再见见天日了。”
朝会那日的金銮殿比往常更挤。
苏晏清站在文官末位,望着礼部周侍郎花白的鬓角,听他声如洪钟:“军膳司不过一庖厨衙门,竟授武人巡检令,成何体统!”
“体统?”沈砚越众而出,手中竹简“啪”地展开,“《周礼·天官》有载:‘膳夫掌王之食饮膳羞,凡军旅行役,共其食与其饮,兼察军廪之实。’此制行于成周,传至汉魏,怎是庖厨衙门?”他转向皇帝,“臣查遍国子监典籍,唐贞观年间亦设‘军廪膳正’,专司军粮监察,与军权无涉,与祖制有据!”
周侍郎的脸涨得通红:“唐制怎比得我大靖祖训?”
“那便请陛下尝一尝这‘祖制’的滋味。”
殿中忽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
苏晏清捧着一只青铜鼎从班列中走出。
鼎身铸着太极阴阳纹,中间的隔层里,乳白的羹汤正“咕嘟咕嘟”翻着泡,甜香混着菌菇的鲜,漫过丹墀,漫过龙案。
“此鼎名‘太极分隔鼎’。”她将鼎放在御阶前,“当年臣以‘和气生财羹’解文武之争,今日再以这羹请陛下明断——若味正,则军膳司可立;若味偏,臣自去职谢罪。”
皇帝的目光落在鼎上,似笑非笑:“苏博士这是把朝会当宴饮了?”
“食政本就该在饭桌上见真章。”萧决不知何时站到了鼎旁。
他摘下玄色手套,执起银勺,勺柄上的玄镜司刻纹在烛火下一闪,“臣愿为陛下试羹。”
羹汤入喉的瞬间,皇帝的眉峰微微扬起。
他放下银勺,指节叩了叩龙案:“鲜而不腻,和而不乱。好一个‘和气生财’。”他抬眼望向满殿官员,“军膳司升格为膳政院,统辖全国军粮、官膳、灾粮。苏晏清暂任知事,赐紫烟炉一面,可直奏天听。”
殿中响起抽气声。
周侍郎的朝珠在腰间乱晃,王尚书的手指把朝笏捏得发白。
苏晏清跪在丹墀上,听着“知事”二字在殿中回荡——这不是正官,只是权宜,可足够她把“食政”的根,扎进大靖的朝堂。
退朝时,紫烟炉的铜柄还带着龙案的余温。
苏晏清抚过炉身的饕餮纹,那纹路粗粝得像祖父掌心的老茧。
她望着殿外渐沉的夕阳,轻声道:“祖父,您熬的那口锅,今天…终于有了自己的火。”
炉中青烟未起,远处偏殿的朱门后,传来刀鞘擦过青砖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