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找到家人,谁还会想在这里流浪呢,吃不饱穿不暖,处处被人驱赶,勉强苟活着的生活,谁都不会喜欢。
三年里,他们相依为命,说毫无感情是假,即使阿欢不爱说话,阿清脾气臭,但阿央依然会觉得有他们在,会更安心一点。
但是现在,他们没有理由阻止阿欢离开。
“那祝你早些遇到家人。”阿央听见自己轻声说着。
院中喜悦的气氛被沉默冲淡。
翌日,他们陪着阿欢去到布店,辞去了营生。
布店老板很不高兴,他说县上不可能有人还会雇佣阿欢这样年纪小的孩子,阿欢辜负了他的信任,于是扣了半个月月钱。
阿清很生气,想揍一顿布店老板,但阿欢阻止了他。
“没有意义,我要走了,但你们还要待在这里。”阿欢是这样说的。
阿央和阿清看着他俊秀的眉眼,没有说话。
阿欢年纪最大,起初阿央和阿清的木艺卖不出去时,是靠着他在账房工作的微薄工钱活下来的。
这次也是阿欢冒死去和商队接触,才得以做成这笔生意。
阿央和阿清将三分之二的报酬都给了阿欢,希望他离开清风县后,能够有足够的盘缠找到家人。
日落黄昏,人影斜长。
阿央和阿清目送阿欢随着商队离开了清风县。
离别的酸涩蓄满心尖。
阿央揉了揉眼睛,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但她冥冥之中觉得,似乎谁都会离她而去,阿清也一样。
只是,她没想到,和阿清的离别会来得那么快。
又是一年,阿央和阿清每天在木工活中度过,他们有时候会做些小玩具拿出去卖,有时候也会替人雕刻一些大件的家具,只是挣的钱不多,因为他们年纪太小,摆摊子会遇到驱赶,也没有多少人会找他们干活。
当初京城商队那笔生意得来的钱只够他们吃喝一两年,他们依然穷困潦倒。
可两人却是日渐生出希望,他们只是年纪小才不好办事,只要长大了,凭借着手艺,一定能有一番作为。
然而变故来得太快。
那一天,捧着玩具在街上叫卖的阿央听到了阿清在码头被人逮住的消息。
她匆匆忙忙赶去时,阿清已经躺在血泊中不省人事。
此时正是雪天,寒冷刺骨。
阿央将阿清背去了医馆,又回破院子里取出所有的钱。
但不够,远远不够。
医馆馆主的女儿,宁小姐恳求馆主给他们赊账的机会,她大概是清风县最好的人,可惜的是,她重病缠身,总是卧床不起。
阿清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四肢全废了,是那些人故意的。正逢大雪封山,小小医馆根本没有什么药能够医好他的手脚,他废了。
在医馆养着很费钱,即使宁小姐再三请求,馆主依然将阿清赶出了医馆,阿央不得不将他带回四处漏风的破院子。
院子里再也没有偶尔说笑的声音,只有无尽的沉默,冬雪掩埋了一切。
最后响起的声音,是阿清说,“让我死吧。”
明明在前几天,他说的还是,“我不找家人了,我们一定能成为闻名天下的木工。”
阿央不想阿清死,但是生命太脆弱了。
阿清不知怎么弄开了巫未央给他找来的厚被褥,让自己活活被冻死。
这一年,大雪异常的寒冷,阿清死了,宁小姐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