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门房那低矮的阴影里,一个身影如同受惊的野兔般猛地窜了出来!
那人衣衫褴褛,几乎成了布条,满头满脸的污垢糊得看不清本来面目,头发纠缠成一团枯草!
他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用脏污破布裹着的、圆滚滚的物事,跌跌撞撞,疯了一般冲向队伍,发出撕心裂肺的、不似人声的哭嚎:
“鹤大哥!鹤大哥啊!!!你回来了!!回来了啊!!!”
一个穿着旧守望者风衣的老兵紧随其后追出来,见到鹤元劫,连忙立正行天岚军礼,脸上带着惶恐:“大将军,您凯旋了!听说战事顺利!这……这人……”
他指着那疯癫之人,“他说认识您,要见您,在这儿不吃不喝硬等了好几天了,疯疯癫癫的,赶也赶不走,说有天大的事非得亲口告诉您!”
鹤元劫一抬手,整支队伍瞬间由动转静,戛然止步,显示出极高的令行禁止。
所有目光都投向那突然出现的、状若疯癫之人。
鹤元劫蹙紧眉头,凝目仔细辨认。
那嘶哑的嗓音,那依稀有些眼熟的轮廓……
“你是……二狗兄弟?”
他终于从对方那污浊不堪的脸上,依稀认了出来。
前阵子齐稚婚礼上刚见过,原试炼军416兵营的老战友王二狗。
只是当时状态精神,穿着也整齐干净,不是在中城跟齐少一起当差吗?
如今怎会落魄疯癫至此?
王二狗听到鹤元劫认出他,如同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跪到鹤元劫马前,“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尘埃里,涕泪横流,浑身剧烈颤抖,语无伦次:
“鹤大哥!我……唉!齐少!齐稚他……他……”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颤抖得如同风中残叶的双手,将怀中那破布包裹平平举起,猛地向外一扯!
脏污的破布散落。
里面包裹着的东西显露出来,在干燥的黄土路显得十分突兀……
赫然是一颗人头。
头发散乱干枯,面容憔悴干瘪得脱了形,肤色是一种死寂的青灰。
双眼惊恐地圆睁着,瞳孔早已涣散,空洞地望向薄薄的剑网,凝固着无尽的痛苦与不甘。
嘴角裂开,残留着黑红色的凝固血块和泥污的痕迹。
嘴唇微张,似有无声的呐喊凝固在最后一刻。
“这……这这这……”鹤元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冲上天灵盖,四肢百骸的血仿佛在刹那间冻僵!
他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捏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是……何人之头颅?”鹤元劫高声道。
不认识?
太认识了。
那张脸……
即便扭曲干瘪至此,他又如何认不出?
那是齐稚!
但鹤元劫不想承认,奢望着有一丝丝其它的可能。
一股强烈的、带着腥甜的呕吐感猛地冲上鹤元劫喉头……
鹤元劫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一下,死死攥住缰绳才稳住。
他嘴唇哆嗦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在疯狂嘶吼:不!不可能!
或许……
只是像!
天下相似的人那么多……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
方才的轻松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一幕撕得粉碎。
烈火云依倒吸一口冷气,手下意识按住了腰间的刀柄,眼中似有火焰燃烧。
南荣宗象镜片后的眼睛猛地睁大,儒雅尽失,周身气息骤冷。
御国千雪冰蓝的眸子瞬间寒芒四射,目光之中透着杀意。
燕佐眯起了眼,夹着烟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鹤雨纯吓得惊呼一声,脸色煞白,猛地捂住了嘴,泪水盈眶……
皇甫逸尘瞬间侧身,将她完全护在身后。他死死盯着那颗头颅,面色凝重如铁。
吴怀志、麻东岳、何正桃满脸骇然,不知所措,“劫……劫哥儿……齐……齐少……”吴怀志说不出整句话了。
明哲见这头颅,直接从马上跌落,脸色发青。一正圆大师紧忙下马照应明哲。
风声呼啸,死气沉沉。
王二狗那撕心裂肺、字字泣血的哀嚎,如同绝望的野兽悲鸣,狠狠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鹤大哥!齐少他……他他他……死了!死得冤啊!!!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