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工作认真、名声不差,倒是不假。
可中城巡界使里,安分守己、兢兢业业的老实人多如牛毛,反倒是嚣张跋扈的少,毕竟这中城可谓藏龙卧虎……
那宇文大将军位高权重日理万机,怎会无缘无故注意到自己这颗不起眼的小卒子?
还要亲自提拔?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诶?等等……
齐稚脑中电光石火般一闪,忽然自以为了然……
必然是元劫兄弟!
定是他在陛下或是哪位重臣面前提了自己一嘴,或是暗中使了力气!
劫哥儿啊劫哥儿……齐稚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随即又化作无奈的叹息。
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兄弟我如今这日子过得挺好,安安稳稳,守着莺莲和爹娘,吃穿不愁,心满意足。
你之前来信还千叮万嘱,让我务必远离宇文家的是非,怎么自己反倒……唉,真是的!这份情谊,叫他如何是好?
他心下既认定了是鹤元劫在暗中使劲,那点疑虑便散去了七八分,反倒生出些“却之不恭”、不能辜负兄弟好意的念头来。
邢老三见他眼神闪烁,似有松动,立刻趁热打铁,催促道:“别哦哦了,赶紧的吧,现在马上,这就跟我去趟岚安城!”
“去岚安?”齐稚又是一怔。
“那还用说!”邢老三眉毛一挑,绿豆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宇文大将军要亲眼瞧瞧你这‘栋梁之材’,难不成还让人家大将军挪动金躯,屈尊降贵来这中城巡界使的小营房见你?”
“好……好自然是好,”齐稚仍有些犹豫,“邢三爷,只是事发突然,太过仓促,可否容我回家一趟,跟内人爹娘知会一声,也好叫家人安心……”
“诶!”邢老三不等他说完,干瘦的手爪如同铁钳般倏地伸出,一把攥住了齐稚的手腕,力道竟出奇的大。
他脸上堆着笑,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时间紧,任务重!这可不是寻常串门子,这可是军令!军令如山,说走就得走,哪来那么多婆婆妈妈的时间磨蹭!”
一旁的郭军校也赶忙帮腔,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就是就是!齐稚,你小子别犯糊涂!这可是宇文大将军亲召,天大的造化!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遇!家里那边你放心,我亲自派人去跟你家娘子分说明白,保准说得妥妥帖帖,不叫她担心半分!”
齐稚被这两人一左一右,连拉带劝,架得下不来台。
又想着或许是元劫一番苦心,自己若执意推辞,反倒显得不识抬举,寒了兄弟的心。
齐稚只得按下心头那丝若有若无的不安,点头应道:“那……那便有劳郭军校费心了。邢三爷,请。”
“这就对喽!”邢老三脸上笑容绽开,松开手,亲热地揽住齐稚的肩膀,半推半拉着他便往营地外走。
营门外,早已候着一辆颇为华丽的双辕马车,拉车的两匹黑马皮毛油亮,显非寻常代步之物。
邢老三不由分说,几乎是提着齐稚的胳膊,将他塞进了车厢,自己随后麻利地钻入,砰地一声带上了车门。
车夫一声吆喝,鞭子在空中炸响,马车顿时辘辘起动,速度极快,扬起一路尘土,朝着皇城岚安的方向,疾驰而去。
齐稚坐在微微颠簸的车厢内,身子随着马车晃动。
他下意识地掀开窗帘一角,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街景,店铺、行人逐渐模糊成一片流动的色彩。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熏香和邢老三身上说不清的古怪气味。
那点刚刚被压下去的不安,如同水底的暗草,又悄悄地、执拗地浮了上来,缠绕在心口,隐隐发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