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天晟略作寒暄,亲切地问了几句路途情形,对战火给边境带来的创伤表示深切痛心,对鹤元劫固守北区、力挫铁甲军的功绩更是不吝赞誉之词。
随后,他便笑着,亲自为二人引见殿内几位重臣。
“这位是南荣仕,南荣公爵,掌户部,统管天岚钱粮度支。他的公子南荣宗象,归墟侯想必是熟悉的。”
钟离天晟指向一位气度雍容、面容与南荣宗象有五六分相似,却更显威严冷峻的中年男子。
鹤元劫忙躬身抱拳:“回陛下,南荣世子与末将在北境乃是并肩抗敌、生死与共的战友。末将见过公爵大人。”
南荣仕目光落在鹤元劫身上,淡淡颔首,算是回礼,面容之上无喜无怒,看不出丝毫情绪。
“这位是烈火衡,烈火侯爵,负责内城九门防务与皇城禁卫。他的千金烈火云依将军,与归墟侯更是熟稔了。”钟离天晟又指向另一侧。
那是一位身材极其高大、即便年岁已长依旧挺拔如松的老者,一头如火的红发已掺杂不少银丝,同样生着一双锐利如熔岩的红瞳,目光扫过,自带一股沙场宿将的凛冽气势。
鹤元劫一见那标志性的红发红瞳,顿感几分亲切,忙道:“烈火大姐豪气万丈,巾帼不让须眉,剑意超凡绝世,末将钦佩不已!见过烈火侯爵!”
御国千雪也跟着盈盈一礼。烈火衡上下打量了鹤元劫几眼,洪亮的笑声在殿中微微回荡:“哈哈哈!那野丫头,没给军队里惹出什么大乱子就好!”
经此一笑,殿内原本略显凝滞的气氛似乎稍稍缓和了些许。
钟离天晟目光微转,落向文臣队列中另一人,语气依旧含笑,却微妙地停顿了半分,声线似乎也低沉了一丝:“这位是……宇文启,宇文公爵,领吏部事,为朕甄选天下英才。”
鹤元劫抬眼看过去。
那是个身材富态、穿着绛紫色绣巨蟒袍服的老者,头发稀疏,却梳得油光水滑,极力试图遮掩宽阔的头皮。
一双浑浊的老眼此刻却不安分地转动着,毫不避讳地落在御国千雪身上,从如瀑银发到玲珑鞋尖,来回逡巡,那目光中混杂着审视、估量,以及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近乎亵玩的意味。
他嘴唇颇厚,微微张开,露出一口不甚齐整的黄牙,脸上堆着假笑。
鹤元劫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厌恶与怒意……
本就对宇文家跋扈巡界使兵团、结党营私的作风深恶痛绝,此刻见这老家伙竟敢以如此目光打量千雪,更是怒火中烧。
他只略一拱手,动作僵硬,声音硬邦邦地毫无温度:“见过宇文公爵。”
御国千雪更是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眼前只是一团污浊的空气,只依着礼制极轻微地屈了屈膝,周身散发的冷意几乎能将人冻僵。
宇文启对此似乎毫不在意,反而嘿嘿干笑两声,声音沙哑如同鸦啼:“少年英雄,果然是少年英雄啊……呵呵……”
那目光依旧黏在御国千雪身上,令人作呕。
“这位……就不必朕再多介绍了吧?”钟离天晟适时开口,笑着看向御国春,打破了这短暂的尴尬。
御国春抚须微笑,出列半步:“自然,自然。老臣的家事,怎敢劳烦陛下圣口。”
一番见礼完毕,钟离天晟朗声道,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今日唤二位前来,一是朕心切,想亲眼见见朕亲封的守望者大将军、北境的英雄,是何等英伟姿容!二来,也让诸位爱卿都看一看,我大天岚新一代的栋梁,是何等非凡气概!”
殿下文臣们纷纷躬身附和,一时间赞誉之词不绝于耳,什么“年少有为”、“国之干城”、“陛下慧眼识珠”,只是那一片称颂声中,究竟有几分真心实意,几分虚与委蛇,便只有各自心中知晓了。
御国千雪微微躬身,声音清冷却足够清晰:“陛下谬赞了。外子粗鄙,不过尽武者本分,不敢当陛下如此盛誉。”
鹤元劫心中惊叹,千雪这两句话说得好。
既谦逊得体,又将自己牢牢护在了御国家的羽翼之下……
“好!谦而不卑,很好!”钟离天晟似乎极为满意,金色眼眸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转向御国春,“公叔大人,便先请你带归墟侯与千雪小姐,到朕的南书房稍候片刻。朕与诸位爱卿再议几件事,便来。”
“老臣遵旨。”御国春躬身领命,随即对着鹤元劫和女儿使了个眼色,便引着二人,从龙柱旁的侧面的小门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暗流涌动、气氛微妙的正大光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