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琼州的老街,雨雾蒙蒙。
青石板路缝隙里钻出的苔藓,混杂着空气中那股陈年的檀香,沉淀出一种与现代都市格格不入的静谧。
凌夜收起黑伞,站在那扇朱漆大门前。
韩磊没跟来。
这种级别的私人会面,带经纪人显得太市侩,带保镖显得心虚。
一个人,刚刚好。
“吱呀——”
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开门的不是那个青年,而是一个让凌夜有些意外的身影。
淡青色改良旗袍,发髻低挽,一根素净玉簪斜插入鬓。
那张脸生得极美,眉眼间笼着一层霜雪般的疏离。
秦诗玥。
只不过,在看清来人是凌夜后,她握着门环的手指明显紧了一下,眼底闪过几分局促。
两人隔着雨幕对视。
秦诗玥强撑着秦家大小姐的架子,语气平淡:“黄老在等你。”
“秦小姐也在。”凌夜抖落伞面上的雨珠,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真巧,每次我有新动作,秦小姐总是在第一线。”
秦诗玥呼吸一滞。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我是来看望黄爷爷,”她侧身让路,别过头去,“顺便……帮忙煮茶。”
“哦——”
凌夜拖长了尾音,迈步跨过高高的门槛。
经过她身边时,他微微侧头,压低声音:“那今天的茶,应该很有‘知音’的味道。”
秦诗玥耳根迅速染红,整个人僵在原地,直到那道背影转过回廊,她才深吸一口气,平复着有些乱的心跳。
后院,老梅树下。
黄伯然穿着一身宽松的棉麻练功服,正坐在石桌旁摆弄一套紫砂茶具。
并没有想象中剑拔弩张的“鸿门宴”气氛。
听到脚步声,老人头也没抬,手腕微抖,滚烫的茶水冲入公道杯,茶香四溢。
“坐。”
一个字,平稳有力。
凌夜拉开对面的藤椅坐下。
秦诗玥此时也调整好心态走来,默默接过黄伯然手中的茶壶,充当起倒茶的角色,只是目光偶尔会不受控制地扫向凌夜。
“小友那首《东风破》,昨晚老头子我听了一宿。”
黄伯然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终于抬起眼皮,目光如炬:“好一个‘只有两种古风’。”
秦诗玥倒茶的手微微一顿。
要开始算总账了吗?
凌夜神色不变,接过茶轻抿一口:“好茶,老丛水仙,岩韵很足。”
“别跟老头子打太极。”黄伯然脸上皱纹舒展开来,透着股老狐狸的精明,“我就问你,既然只有两种,那你把老头子我,归在哪一类?”
这是一道送命题。
凌夜放下茶杯,指尖在石桌上轻点两下。
“黄老的作品,是庙堂之音。”
他直视老人的眼睛,语气平静:“那是放在博物馆玻璃柜里的青铜器,庄重、华美,让人顶礼膜拜。但青铜器再好,也是祭礼,老百姓看不懂,也不敢碰。”
“《归鸿》赢在技法和底蕴,但它太‘重’。现在的年轻人生活已经够累了,他们需要的不是说教,是一阵能吹进心里、替他们说出遗憾的风。”
“这就是我说的两种:一种是供在案台上的‘死物’,一种是活在人心里的‘活物’。”
院子里安静下来。唯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许久,黄伯然苦笑一声,靠在椅背上:“供在案台上的死物……骂得好。”
他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了五十岁的年轻人,眼中的审视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感慨。
“守了半辈子规矩,却忘了音乐最初诞生时,不过是先民在田间地头的一声吆喝。”
黄伯然叹了口气:“凌夜,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请你来吗?”
“总不能是为了听我这顿毒鸡汤。”
“当然不是。”
黄伯然从袖口取出一张烫金邀请函,推到石桌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