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上台。
他没去演讲台,也没拿早就准备好的稿子。
他就站在舞台最中间,手里捏着一只无线麦克风。
很静。
他脸上没有众人预想的感激涕零。
他的目光投向后排的病友区,停了一秒。
然后,转向第一排的刘副会长。
“感谢刘副会长,刚才关于‘大局’的高屋建瓴的指导。”
凌夜的声音很平,通过音响传遍全场。
“讲完了‘大局’,接下来,我想请大家看看‘小家’。”
话音落。
他身后那块巨大的LEd屏幕,骤然黑了下去。
全场一愣。
几秒后,屏幕亮起。
没有画面,只有一行惨白刺眼的字。
【以下数据,来自372个真实的白血病家庭】
没有煽情的bG。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屏幕上开始滚动照片。
一张揉得稀烂的医院缴费单,上面的数字红得刺眼。
医院走廊角落,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啃着干硬的馒头,脚边放着半瓶自来水。
斑驳的墙壁上,贴满了手写的“急售此房”,电话号码写得歪歪扭扭,像在哭。
一本小学生的日记,每一页都画着红色的笑脸。
直到最后一页。
笑脸变成了哭脸,旁边稚嫩的笔迹写着:“爸爸,我不想吃药了,太贵了。”
照片切换加速。
最后,所有画面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如潮水般涌来的具体收支表。
【张伟,42岁,货车司机。月收入3500。格列卫每月药费。】
【李秀英,58岁,退休工人。卖掉唯一住房得款120万,三年耗尽,目前负债30万。】
【王晨,8岁,为凑齐医药费用,父亲打三份工。】
一行行。
一列列。
那些红色的负数密密麻麻地铺满屏幕,像血,刺得人眼睛生疼。
病友席传来一声压抑的啜泣。
紧接着,哭声连成一片。
那不是表演,那是被生活碾压过的、带血的呜咽。
记者们放下了相机。
这种时候,按快门都是一种残忍。
那扑面而来的真实,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突然。
一束追光灯打向观众席第一排。
精准地罩住了刘副会长。
他脸上那种矜持的微笑僵住了,像一张戴坏了的面具。
他坐在光里。
身后是巨大的红色血债,耳边是真实的哭声。
他那身笔挺的中山装,此刻看起来如此滑稽,格格不入。
他如坐针毡,下意识想避开那束光,却无处可躲。
刚才那些“有温度”、“大爱无疆”的漂亮话,此刻全变成了抽在脸上的耳光。
火辣辣的疼。
直播间里的嘲讽消失了。
满屏只剩下“泪目”。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我错了,我不该玩梗。”
“这些数字背后,全是血淋淋的现实啊。”
屏幕再次黑下去。
全场死寂,只剩哭声。
凌夜重新举起麦克风。
他看着光柱里那个浑身僵硬的大人物,眼神清澈,语气诚恳得像个求知的小学生。
“刘会长。”
“您刚才说,文艺作品要‘传递光明’。”
他往前走了一步。
“请问,面对这些真实的黑暗,我们该如何更正确地‘引导’他们…”
“看到光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