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没有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张信,那双总是带着一层疏离感的眼睛,此刻像是两潭深水。
映着录音棚里冰冷的灯光,也映着张信脸上那份执拗的探寻。
“可以直接用了!”
录音师老赵打破了沉默,他激动地搓着手。
“张老师,这一遍的情绪、音准、气息…完美!我做这行二十年,没见过这么干净的‘一遍过’!”
肖雅在旁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她刚才全程攥着自己的胳膊,现在才发觉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那歌声不是通过耳朵进来的,是直接用冰碴子在你心上刻字,刻完还撒上一层月光,又冷又疼,又美得让人想哭。
她完全无法想象,这样已经能让灵魂出窍的演唱,还能有什么不妥。
韩磊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落在张信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和评估。
从商业角度,这一版已经远超七位数的价格,是能直接拿去“封神”的水准。
然而,张信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凌夜,仿佛这间屋子里其他人的赞美或惊叹,都只是毫无意义的背景噪音。
他只在等一个人的答案。
“你觉得呢?”
凌夜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他把问题抛了回去。
这个反问,让老赵和肖雅的兴奋都为之一顿。
张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沙哑着嗓子,说出了那句让所有人跌破眼镜的话:“不对。”
“不对?”肖雅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哪里不对?我觉得…我觉得已经…”
她想说“完美”,但在张信那双锐利得像刀的眼睛扫过来时,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匠气太重。”
张信的评价,像是在说别人的作品,冷酷又精准。
“技巧是够了,但没有魂。”
老赵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从业多年,什么样的挑剔歌手没见过,可从没人敢用“匠气”来形容刚才那种级别的演唱。
这简直是离谱!
张信看着凌夜,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充满了挣扎和困惑。
“我唱了,我把我这二十年的恨,这些年的不甘,全都唱进去了。”
他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求助,声音很低:“歌词里的这句‘这世道的无常,注定敢爱的人一身伤’。”
“我唱的就是这个‘伤’,每一个音,都是一道疤,都带着血,可唱完之后,我觉得…它是空的。”
他握紧了拳头,又无力地松开:“它像一个一直在流血的伤口,除了疼,什么都没有。”
“它好像…在等一个解释,但什么也没等到。”
控制室里一片死寂。
肖雅和老赵面面相觑,他们完全跟不上张信的思路。
什么伤口?什么解释?
不就是一首游戏主题曲吗?怎么听着像是在探讨什么哲学命题?
凌夜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他懂了。
张信用自己二十年的经历,将人生中所有激烈、短暂、注定消逝的情感,演绎到了顶峰。
但他把自己困在了这个“伤口”里,所以觉得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