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先准备好的、满载巨石钉满铁钉的巨大木排,以及缠绕着粗大铁链的旧船,被太平军水勇点燃或凿沉,精准地倾覆在湖口关键航道上。熊熊烈焰裹挟着浓烟冲天而起,漂浮的障碍物与迅速下沉的船骸交织,转眼间便构成了一道水火交织、难以逾越的死亡屏障,将尚在湖口外的少量湘军战船彻底隔绝,也将湖内湘军主力的退路完全切断!
直到此时,冲在最前的彭玉麟才惊觉大事不妙!他猛回头,只见身后湖口已被浓烟、火光和破碎的船骸彻底封锁,外面传来的激烈炮声与喊杀声清晰地表明,后卫舰队正陷入苦战。
“中计矣!”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顶门,彭玉麟面色骤变,急令:
“后队变前队!快!集中火力,冲出湖口!”
然而,为时已晚。湖口已被太平军重新牢牢掌控,岸炮居高临下,精准轰击;快艇如影随形,不断用火炮、火箭和试图靠近接舷的战术袭扰敌军。湖内的湘军船队,大型战船转动不灵,难以发挥火力优势,小型船只则在太平军熟悉的水域里被对手的小船死死缠住。试图靠岸建立支撑点的部队,也遭遇了早已严阵以待的太平军陆师迎头痛击。
湘军水师被彻底分割!湖内的百余艘战船、两千余精锐,陷入了前进无路、后退无门的绝境,成了瓮中之鳖。湖外的少量战船,虽拼死向前,企图撕开封锁线,但在太平军密集的岸炮和“海鹰”快艇的联合打击下,接连损毁,根本无法越雷池一步。
彭玉麟站在座船甲板上,望着四周混乱的战局与湖口方向冲天的烟火,顿足捶胸,悔恨交加,一口钢牙几乎咬碎:
“吾不听人言,中此奸计,陷全军于死地,有何面目再见大帅!”
而在陆路,奉命进攻梅家洲以作策应的塔齐布部,也遭遇了太平军早有准备的顽强阻击,寸步难行,根本无法对被困水师施以援手。
站在指挥所高处的林阳,将湖口内外的战况尽收眼底。他看到湘军水师已被成功分割包围,陷入各自为战的混乱境地,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他用力拍着石达开的肩膀,高声赞道:
“卖麻花!达开兄弟真乃神机妙算!此番请君入瓮,断送了曾国藩麾下最锋利的一支水师!彭玉麟此番不死也要脱层皮!九江之围,指日可解矣!”
消息传至后方曾国藩陆师大营,这位一向以沉毅着称的湘军统帅,闻报后如遭雷击,手中茶盏“啪”地落地摔得粉碎。他身形晃了晃,半晌无言,帐内空气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他终于意识到,此番面对的对手,其谋略之深、用兵之诡,远非以往所遇之敌可比。
湖口之战后,石达开伫立在湖口要塞的炮台上,远眺着被困在鄱阳湖内的湘军水师。林阳的建议犹在耳畔:
“翼王,困兽犹斗,不如围而不攻,待其自溃。”
石达开深以为然。太平军遂牢牢掌控湖口,岸防炮台如猛虎踞坐,快艇日夜巡弋如游龙,却始终引而不发。与此同时,陆上太平军频频向梅家洲的湘军塔齐布部施压,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湖口之战后,湘军水师主力被分割围困于鄱阳湖内,形势岌岌可危。彭玉麟传令各营以长龙、舢板等战船相互衔接,在湖面构筑起首尾呼应的环形防御阵型。残存的火炮被集中部署于阵线外围,艰难抵抗。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困湘军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难熬。起初还能维持军容,数日过去,粮仓渐空,弹药也因初入湖时的激战和后续冲突消耗大半。最要命的是淡水补给困难,士兵们嘴唇干裂,面黄肌瘦。白日里尚能强打精神,一到夜晚,饥肠辘辘的士兵们便围坐在一起,怨声四起。彭玉麟虽日夜巡视,严令整肃,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士气如退潮般低落。这位以刚毅着称的湘军将领,望着日渐稀疏的米袋和日渐浮动的人心,眉宇间锁满了忧愤与无奈。
就在这个月暗星稀的深夜,鄱阳湖面笼罩在浓重的墨色中。几艘看似寻常的渔船,挂着昏黄的灯笼,从湖汊深处晃晃悠悠地驶出,渐渐靠近湘军水师集中停泊的水域。船头站着几个穿着粗布短褂的汉子,还有一两个提着竹篮的妇人,俨然是附近胆大的渔民,想来做点买卖。
“站住!什么人?”
湘军哨船上前拦截,哨兵的声音在寂静的湖面上显得格外突兀。
为首的船老大连忙躬身,陪着笑脸压低声音:
“军爷行行好,俺们是湖边王家村的,好不容易凑了点粮食和腌鱼……”
他指了指船上的麻袋,
“兄弟们饿坏了吧?换点银钱就好。”
哨兵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见船上堆着的麻袋里露出米粒,箩筐里传来咸鱼的腥味。连日来的饥饿让他的胃不自觉地抽搐,再看对方不过寥寥数人,船只简陋,便松懈了警惕。他挥了挥手:
“快些过去,别让长官瞧见。”
这几艘“贩粮船”缓缓驶入湘军战船群中。饿急了的湘军水兵纷纷聚到船舷边,低声询价,有的甚至已经开始掏摸银钱。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些“渔民”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握紧了打火机。
就在交易进行之时,一个“妇人”突然打翻了竹篮,几条腌鱼滚落在甲板上——这是约定的行动信号!只见那些看似老实的“渔民”瞬间眼神锐利如鹰,迅速掀开盖在船上的篷布,露出早已准备好的火油和柴草。陈小花——黑鸦小队的首领——第一个打燃打火机,低喝道:
“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