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内,两江总督陆建瀛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自九江侥幸脱逃后,他虽未被朝廷严惩,但威望已失,惊魂未定。如今面对兵临城下的“长毛”主力,他更是方寸大乱,将全部希望寄托在高大坚固的城墙和麾下那些同样士气低迷的绿营兵勇身上。
就在这风声鹤唳之际,金陵城外却出现了诡异的一幕。数以千计的地主乡绅、家丁团练,汇聚在金陵高大的城墙之下。他们衣着绫罗,却大多沾满尘土,神色仓惶。有人骑着骡马,更多的则是徒步,携带着刀枪棍棒,甚至还有一些鸟枪、土炮,乱哄哄地挤作一团,仰头望着城头,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开门!快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陆制台!我等乃是大清忠良,愿助官兵共守城池,抵御长毛啊!”
“长毛就要杀到了!他们是要分我们的田,刨我们的祖坟啊!让我们进去!”
为首的几个耆老乡绅,须发皆白,在仆役的搀扶下,对着城头连连作揖,声音带着哭腔:
“陆大人!金陵乃江南根本,万不可有失!我等家资皆在城中,岂能附逆?组织团练,实为保家卫国,赤诚可鉴啊!”
“是啊,制台大人!长毛蛊惑人心,所过之处,田亩尽分,我等若落入贼手,必死无葬身之地!唯有与王师合力,方有一线生机!”
人群躁动不安,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他们听闻了太平军在各地推行《天朝田亩制度》,将田地分给那些泥腿子,更将不少抗拒的士绅当作“清妖爪牙”清算。对于这些依靠土地剥削积累财富的乡绅而言,太平天国无疑是掘其根基的洪水猛兽。如今兵临城下,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躲进这看似坚固的金陵城,与清军合力,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和阶级特权。
然而,回应他们殷切期盼的,是城墙上冰冷的箭垛和紧闭的城门。
陆建瀛,听闻此事匆忙来到城楼之上,他面色阴沉扶着城墙,俯瞰着城下黑压压的人群,眼神中充满了猜疑、恐惧。
“制台大人,城外乡绅情词恳切,或可放入城中,以壮声势……”
一名副将小心翼翼地建议。
“放他们进来?”
陆建瀛猛地回头,眼中布满血丝,
“你怎知他们里面没有长毛奸细?怎知这不是杨秀清的诡计,故意驱赶这些人在前,混入城中,里应外合?!”
他指着城下,手指微微颤抖:
“你看他们,乱糟糟毫无章法,焉知其中没有混入长毛悍匪?万一城门一开,贼人趁势掩杀进来,这金陵城还守得住吗?你我都将成为千古罪人!”
九江失守的阴影如同噩梦般缠绕着他,太平军神出鬼没、诡计多端的印象已深入骨髓。他不敢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这些在他看来为了自保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地方乡绅。他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愿冒一丝风险。
“可是大人,将他们拒之门外,恐寒了江南士民之心啊……”
另一名文官模样的幕僚忧心忡忡。
“士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