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年味宴上来电牵旧忆,围炉杯酒解怨定新居
年味儿还浓得化不开,晓棠家的小客厅里,暖黄的灯光裹着满桌的佳肴热气腾腾。鸡腿的油光泛着诱人的微黄色泽,糖醋排骨的甜香缠在鼻尖,玻璃杯里的白酒晃出细碎的光,碰在一起时发出清脆的响。我正啃着一只肥嫩的鸡腿,满手的油光蹭在嘴角,连话都顾不上说,只觉得这人间烟火气,比什么都让人踏实。
“哥,你电话响了。”晓棠的声音清脆,夹在碗筷碰撞声里也格外分明。
我含着满嘴的肉,含糊不清地摆了摆手:“听着是彩铃声,准是哪个客人发的拜年图片,不用管。”话音刚落,那铃声却像跟人较上了劲似的,刚歇了半秒,又急促地响了起来,这一次,是实打实的电话铃声。
我皱了皱眉,手里的鸡腿啃到了兴头上,油腻腻的指尖根本不想去碰干净的手机,索性任由它响着。可那铃声偏生执着,停了几秒,又不屈不挠地钻出来,一遍比一遍催得紧,搅得人连喝酒的兴致都打了折扣。
“哥,我帮你接吧?”晓棠探过身,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询问。
我没多想,随口应了声“好”,然后伸直了胳膊,让她从我的羽绒服内袋里把手机掏出来。晓棠指尖捏着手机,低头看了眼屏幕,抬眼时嘴角弯了弯:“是谢莉,听名字应该是个姐姐吧?哥,我能接吗?”
“接吧。”我挥了挥手,又咬了一大口鸡腿。
晓棠按下接听键,清甜的声音传了出去:“喂,你好。”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爽朗的女声,带着浓浓的四川口音,喜庆得很:“哎,大哥新年好啊!”
“新年好新年好,”晓棠连忙应着,转头看了我一眼,解释道,“我是晓棠,大哥正在我家吃饭呢,手上沾着油,让我帮忙接一下。要不我开免提,你们说?”
“哦,晓棠妹妹啊!”谢莉的声音更热络了,“我知道你,大哥常跟我们提起你,说你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晓棠又看向我,眼神里带着点征询。“哥,开免提吗?”
“开吧。”我把啃干净的鸡骨头扔到骨碟里,拿起纸巾擦了擦手指。
免提一开,谢莉的声音便清晰地填满了整个客厅:“大哥,新年好啊!我跟淑芬这会儿正在街上逛街呢,刚路过我家后面的宽窄巷子,拍了几张照片,聊着聊着就想起你了,给你发了彩信,你看看,是不是挺美的?”
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还没来得及看呢,还有别的事吗?”
“没啥大事,就是向你问问好,”谢莉的声音顿了顿,又问道,“你这会儿是在晓棠妹妹家?就是那个之前受了腿伤的妹妹?”
“对,在她家。”我应道,“你们俩住得很近?”
“不近不近,我们约了今晚一起吃饭呢。”谢莉笑着说,紧接着,电话那头又传来另一个温柔些的女声,带着点雀跃:“大哥,新年快乐呀!”
“淑芬是吧?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我连忙回了句。
“大哥,你啥时候回深圳啊?”淑芬又问。
“还没定呢,过几天再说吧。”我看了眼桌上的菜,肚子还没填饱,便催道,“我这会儿正吃饭呢,没什么事的话,咱们改日再聊?拜拜。”
“好嘞,大哥再见!”两个女声一起应着,挂了电话。
我冲晓棠抬了抬下巴:“挂了吧。”
晓棠“嗯”了一声,却没把手机放回去,反而点开了彩信,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哥,我能看看宽窄巷子长什么样吗?听说可有名了。”
“看吧,没事。”我随口应着,转头看向晓棠的父母。他们俩刚才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全神贯注地听着电话里的对话,眼神里带着点好奇,又有点拘谨。我连忙端起酒杯,笑着说:“爸妈,我敬你们一杯,刚才是我的同事。”
老两口连忙拿起酒杯,脸上堆起憨厚的笑:“好好,同事间关系很重要。
三杯酒碰在一起,白酒的辛辣混着亲情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浑身都舒坦。
另一边,晓棠正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慢慢滑动着,接收着彩信。客厅里只剩下我们喝酒的轻响,还有她手机接收信息时的轻微提示音。不一会儿,几张彩信就全部接收完了,晓棠看着照片,小声赞叹道:“哇,挺漂亮的,古色古香的。”
“那是,宽窄巷子嘛,成都有名的景点,肯定漂亮。”我没太在意,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放进嘴里,酸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
“不光巷子漂亮,”晓棠的声音顿了顿,语气里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笑得真灿烂,长得也挺美的。”
我喝酒喝得有点上头,脑袋微微发沉,但还是一下子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笑得灿烂,总不能是说巷子吧。心里了然,想必是谢莉和淑芬发了自拍照过来。
我转头看向晓棠,只见她刚才还带着笑意的脸,不知何时已经沉了下来,眼眶微微泛红,握着手机的手指也紧了紧。
“我看看。”我伸出手。
晓棠没说话,默默坐到我身边,把手机递了过来,一张一张地翻给我看。照片里,谢莉和淑芬站在宽窄巷子的青石板路上,穿着鲜亮的新衣服,笑得眉眼弯弯,身后是青砖黛瓦的老房子,确实好看。
“这巷子我也只是听说过,还真没去过。”我一边看一边说,转头看向晓棠和她父母,“等以后有空,咱们一起去成都玩玩,爸妈也一起,去逛逛宽窄巷子,尝尝火锅。”
晓棠没接我的话,只是盯着照片里的两个人,轻声问:“哥,这两个人是谁啊?”
“是我工作室的合作伙伴,”我放下手机,解释道,“她们俩都是设计师,我档口的好多款式,都是她们设计的。上次我在杭州照顾你,工作室里的事全靠她们俩撑着,我回去的时候,她们还笑我,说我为了朋友连生意都不管了,还问你是不是对我特别重要。”
说到这里,我心里一阵温热,转头看着晓棠说:当时我就把我们从前的事说了出来,我跟她俩说那年我踏上火车的心情,刚到深圳时的落魄。刚做生意时的坚难,是你把身上仅有的钱都交给了我,还帮我找工作和地方住。后来你为了工作回了杭州,我还去上海看了你,再后来我了解到你身边有人在疯狂的追求你,你虽跟我每天通消息却从不说起有这事,我想大概她正在犹豫选择,就把心一横,决定放手,不想耽搁你的青春年华,却巧又遭遇劫匪抢走了手机,也再也联系不到你了。再后来,创业实在是太忙了渐渐就不想你了。要不是开了工作室,谢莉和淑芬把我的图片和电话上传了又巧遇关心她的同事看到,联系了我,我原本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话音刚落,就见晓棠的眼泪“唰”地一下掉了下来,豆大的泪珠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咬着嘴唇,肩膀微微颤抖,却没发出一点声音,那模样看得人心疼。眼晴却看着她父母亲说:都是爸妈害的,非逼。你我回来说工作重要,丢了那么好的工作太可惜了,还说,,,她咽住了,,敢辞职就不认我这女儿。
“晓棠!”她妈吓得赶紧站起来,想去拿毛巾。
我连忙摇了摇手,示意她别过来,然后伸出手,轻轻搭在晓棠的肩膀上,声音放得柔缓:“都过去了,别再想了。你下午的时候不还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吗?怎么一下子又伤心了?”
晓棠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眼泪,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一下子,控制不住。”
我知道,她心里的委屈和遗憾,不是一句“过去了”就能抹平的。当年她那么喜欢设计,还那么在意我,决定宁可辞职也不回来去,却被父母逼着离开深圳回到杭,又和我阴差阳错的断了联系,我也从热爱到冷漠,她这心里的苦,怕是憋了太久了。
晓棠的父母坐在一旁,脸上满是愧疚,低着头不敢说话,生怕再惹女儿伤心。刚才晓棠的话,像一根刺,扎在他们心上。
我看了看晓棠,又看了看她父母,站起身说:“爸,妈,我不喝了,陪晓棠出去散散心。”
“好,好,”她爸连忙点头,叮嘱道,“外面冷,多穿件衣服。”
我应了一声,转身去厨房洗了手,然后从衣柜里拿出晓棠的羽绒服,帮她穿上,拉好拉链。晓棠顺从地靠在我身边,伸手挽住了我的胳膊。
我们一起走出家门,走进院子。夜色浓稠,天上缀着几颗疏星,门口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我们沿着路边慢慢走,两个影子在路灯下时而变短,时而拉长,紧紧地靠在一起。
沉默了许久,我先开了口,声音轻轻的,像夜色里的风:“你看,连路灯的影子都在不断变化,就像我们的人生。有时候,走着走着就散了,可有时候,走着走着,又重新靠近了。”
晓棠靠在我胳膊上,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哽咽:“我刚才也在想,我们就像这路灯下的影子。那时候我离开深圳,以为这辈子不会和你分手的,也没想到过会断了你的音讯,再见到你时,可你已经决定做我的大哥哥了。有时候,我真的很感谢上帝,可有时候,又忍不住痛恨我爸妈。”
“可不能这么说爸妈,”我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认真地说,“天下的父母,出发点都是为了子女好。他们就你这么一个独苗,怕你在深圳吃苦,才逼你回来的。以后可不能再对着爸妈说这种话了,他们会伤心的。”
晓棠抬起头,看着我,眼眶还是红的:“我知道了,刚才是我失态了。哥,我没事了,你穿得少,小心着凉,咱们回去吧。”
“好,”我点了点头,顿了顿,又说,“但我有个请求。”
晓棠疑惑地看着我:“什么请求?”
“回去以后,跟爸妈道个歉。”我说。
晓棠沉默了几秒,看着远处的路灯,轻轻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