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小说网 > 都市重生 > 孤叶浮萍 > 第二卷 浪里走(病房重逢,迟雪消融)

第二卷 浪里走(病房重逢,迟雪消融)(1 / 2)

第一百二十一章 病房重逢,迟雪消融

杭州的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卷着梧桐叶的清香扑面而来,路边的梧桐早已褪去盛夏的浓绿,一片片金黄的叶子被风拂得簌簌落下,层层叠叠铺成一条通往医院大门的小径,踩上去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时光里的遗憾。我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屏幕上是陈莉发来的医院定位,旁边放着刚打印好的地址单。在医院大门口的花店前驻足片刻,我选了一束盛放的粉玫瑰——那是晓棠当年在深圳最喜欢的花,又拎了一个沉甸甸的水果篮,指尖触到篮子冰凉的藤编纹路,才惊觉自己的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湿。脚步匆匆地走进杭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大门,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既期待着再见她的容颜,又惶恐于这份迟来的重逢,连呼吸都带着几分颤抖,混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沉甸甸压在心头。

住院部三楼的走廊格外安静,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斜斜照进来,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光斑,只有护士站传来护士们轻柔的说话声,以及远处病房里隐约传来的仪器滴答声,规律得像是时光流逝的节拍。我沿着走廊慢慢往前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松软的棉花上,虚浮得没有着落。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陈莉在电话里焦急的声音:“木子哥,你快来!晓棠姐出车祸了,腿骨折了,躺在病床上一直念着你的名字,她这一年多过得太苦了……”也回放着晓棠在深圳时的模样,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扎着高马尾,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手里拎着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新鲜蔬菜,蹦蹦跳跳地朝我跑来,喊着“木子,今天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回放着我们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借着台灯的光一起修改服装版型,她趴在桌子上,笔尖在画纸上沙沙作响,累了就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木子,以后我们要有一家自己的工作室,摆满我们设计的衣服”。那些被我刻意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片段,此刻如同被打翻的匣子,全被翻了出来,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每一个细节都带着温度,却又烫得我心口发疼。

302病房的门虚掩着,透出里面柔和的暖黄色灯光,驱散了走廊里的几分清冷。我站在门口,像被钉在了原地,犹豫了很久,手指几次轻轻碰到冰凉的门板,又像被烫到一样悄悄缩了回来。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进去,是故作轻松地打招呼,还是郑重其事地道歉?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被我辜负了一年多、如今还躺在病床上承受病痛的姑娘,更不知道她看到我这张迟来的面孔,会是愤怒,是怨恨,还是早已心死的冷漠。

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愈发清晰,我抬手轻轻推开了房门,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病房里很安静,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在白色的病床上,给单调的白色镀上了一层金边。晓棠侧躺着,背对着门口,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洁白的枕头上,比当年在深圳时更长了些,发梢微微卷曲,衬得她的脖颈愈发纤细。她的右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被固定在金属支架上,石膏的白色与床单的白色融为一体,却更显得她整个人格外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动静,她微微侧过头,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了颤,似乎还没从疲惫中缓过神来。那双曾经盛满星光、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却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带着几分茫然和倦怠,像是失去了光泽的宝石。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我身上时,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痛,又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整个人瞬间僵住了,手里握着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柔软的被子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打破了病房里的宁静。

“你……”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很久没有好好说话,又像是被巨大的震惊攫住,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嘴唇轻轻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半天也没能挤出完整的话语,眼眶瞬间就红了,晶莹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在眼眶里打转。

我站在原地,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动弹不得。看着她苍白的脸庞、干裂的嘴唇,还有那条被石膏包裹的腿,心里像被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割着,密密麻麻的疼痛蔓延开来,从心口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明明在来的路上演练了无数遍的开场白,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化作一句沙哑得几乎变形的“晓棠,对不起”。

晓棠看着我,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顺着她苍白的脸颊缓缓滑落,滴进柔软的枕头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她没有说话,只是肩膀微微耸动着,默默地哭着,那无声的泪水像是带着千斤重量,每一滴都砸在我的心上,比任何激烈的指责、愤怒的谩骂都更让我愧疚,让我无地自容。

我慢慢走到病床边,脚步轻得生怕惊扰到她,目光紧紧盯着她腿上的石膏,仿佛能透过那层坚硬的白色,看到她承受的痛苦,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陈莉……陈莉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你出了车祸,我……我连夜从深圳赶过来的。对不起,我来晚了,这一年多,让你受苦了。”

她依旧哭着,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流,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我,那双曾经盛满欢喜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委屈、不解,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控诉,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断断续续地说:“你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不见了?手机号换了,qq也联系不上,微信更是找不到你,我找了你好久,好久……我甚至以为你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每天都在担心,吃不好睡不好……”

“是我的错。”我猛地低下头,不敢去看她那双写满痛苦的眼睛,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布料被我攥得皱成一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去年我在虎门街上的时候,手机被抢了,身上的钱包也被拿走了,换了新手机和号码后,忙着筹备档口、找货源、谈合作,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竟忘了要联系你……而且当时太乱,也没能记住你的联系电话,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躲着你,晓棠,你相信我。”

这些话从我嘴里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可笑至极。忘了?不过是潜意识里的逃避,是对我们之间那段感情的不敢面对,是对自己无法给她幸福的懦弱妥协。我明明可以通过很多方式找到她,明明可以托朋友打听她的消息,却因为内心的自卑和胆怯,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彻底消失。

晓棠看着我,眼泪流得更凶了,胸口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剧烈起伏着:“忘了?你怎么能忘了?当年在深圳,我们挤在那个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冬天没有暖气,我们就相拥而眠互相取暖;一起在小小的厨房里做菜吃饭,你负责洗菜切菜,我负责炒菜,哪怕只是简单的青菜豆腐,我们也吃得津津有味;一起手牵手去逛街,去菜市场和小贩讨价还价,为了几毛钱争论半天;一起为了赶订单熬夜赶工,困得睁不开眼睛就靠喝咖啡提神;一起跑遍深圳的服装市场,脚上磨起了水泡也不觉得疼;一起赚到第一笔钱的时候,你抱着我在大街上转圈,说以后要让我过上好日子……那些日子,那些刻骨铭心的日子,你都忘了吗?我以为我们是最好的伙伴,是彼此认定的一生爱恋,是……是生命里最最重要的人,可你说不见就不见了,连一句告别都没有。我甚至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还跑去了你老家找你,在你老家的县城里找了整整三天,担心了你好久好久……”

她的话像一根根尖锐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的心上,每一个字都带着她过去一年多的痛苦和委屈,让我无法呼吸。我猛地抬起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苍白的脸庞,还有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的嘴唇,心里的愧疚再也抑制不住,像是决堤的洪水,瞬间将我淹没:“我没忘,那些日子我从来没忘,一刻都没忘。晓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太自私,是我不负责任,是我懦弱,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痛苦,都是我的错。”

我想起当年我说要创业买店铺,她执意要把自己攒了很久的积蓄银行卡塞给我,说“木子,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成功”;想起她为了一个服装版型的细节,熬夜到凌晨,反复修改几十遍,直到满意为止;想起她拿着我们一起赚到的第一笔钱,笑得眉眼弯弯,眼睛里闪烁着星光的模样;想起她曾经趴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木子,不管以后你变得怎么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那些温暖的回忆,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利刃,一刀刀割在我的心上,让我痛不欲生。

晓棠哭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会就这样一直哭下去,将过去一年多的委屈和痛苦都哭出来。她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巾,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又捡起掉在被子上的手机,紧紧握在手里,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依靠,声音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还有一丝未散的哽咽:“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是你们公司行政部的陈莉给我打的电话。”我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自己的语气太重,再次刺激到她,“她说你出了车祸后,情绪一直不好,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总是无意识地念叨着我的名字,她实在没办法了,才通过以前认识的朋友找到了我的联系方式。医生说你恢复得怎么样?腿很疼吧?”